余下几位臣僚纷纷响应:“臣等亦赞同律子大人的看法。”
帝王的手无意识地敲击着桌案,被旒珠挡住的眼瞧不出情绪,半晌,才缓缓开口道:“那好,就依诸卿之见。”略微沉吟,一边探手拨了拨胡须:“朕听闻中原人一向讲究礼尚往来,既然侯爷与公主为我等展示了茶道妙舞,那丹熙便也取国粹以作还礼。”
华阴候拱手,朝上一拜。继而转身,自若地牵过上玉的手,带她走回案前,异色瞳与潇王一瞬交汇,对方眼中闪过一道阴郁的血光,他却极淡然,甚至冲对方轻轻颔首。
上玉低着颈,随男人垂落的广袖走,好似一个害羞的小媳妇。她不知道他站出来,是别有目的,还是单纯地为了……替她解围?明明不应该,这想法却在心中悄然冒出头来。
虽然理智告诉她,他是个大骗子,不能动心,不能相信,可是他一次次的维护她,却没有要求过什么,当然,她也给不了他什么。
一个人,会去保护对自己毫无用处的人吗?
不会……吗
他们二人回到各自的座位,男人偏头露出好看的侧颜,流畅的下颚线,同她死去那时瞧见的分毫不差,只是此刻,略微苍白的薄唇悄声问道:“没事罢?”
言辞仿佛是极关切的。
她抽回手,摇了摇头。
丹熙所谓的‘国粹’上场了。
前面提过,赫舜人生于马背,丹熙国是草原上的国家。这样的国家崇尚武力,与崇文的大辰自然有所区别。其‘国粹’竟然是一群身着短褂中裤、头扎草环的年轻大汉。
上玉:……噫,有辱双目。
她作势用衣袖将眼睛遮起来,却听到旁边两个奉酒的小丫鬟在讨论殿上哪个汉子更有男人味。
于是又忍不住将袖子拉下来一点,余光看见身边人朝这处瞧了一眼。
此时,述平帝发话了:“公主,侯爷,此乃我赫舜人最为骄傲自豪的雄舞,名为‘狼枭’。”
‘狼枭’,顾名思义,就是狼群的舞蹈,动作间充满着血性,仅用琵琶、大鼓两项乐器,在忽高忽低的鼓声中,汉子们或聚拢在一起,或如野狼般分散开,观赏性十足,只是不太雅,上玉从没见过如此另类的舞蹈,端着袖子看得津津有味。
其余众人亦是如此。
这时谁都没想到,转瞬迫近的危机,嘈嘈切切回旋的琵琶声中,冷钢破开一道凌厉的线,直直向大殿左侧袭来。
在座的上玉甚至来不及反应。
“刺啦——”
经年不去的噩梦中,她曾听过这样的声音,一种由暗箭刺穿血肉的、很恶心的声音。
温热的血洒满了上玉半裸的肩头,烫得她浑身一震,有什么……在微微跳动?挡在身前的……
“啊——!”
女侍的尖叫响彻大殿,耳边有模糊的声音大喊道:“有刺客!护驾!快护驾!”
“公主——!”
“来人!快传太医!”
外界的一切,都已感知不到了。修长身躯贴着她慢慢地滑下,她下意识抱住,两个人一起跌坐在红氍毹上,她听到自己同样模糊而颤抖的声音。
“卫,卫衡舟……”
“你……你醒醒?”
“你醒醒……”
男子左侧的霜袍已成了赤色,大朵大朵的血花开在上头,他有些吃力地睁开眼,额上满是细汗,平日苍白的脸色此时更加苍白,右手轻抬,隔着纱袖拍了拍上玉的手臂,是个抚慰的姿势。
“为…为什么?”
……为什么?你究竟想做什么?
薄唇开合,微弱的气流从里头钻出,送来几个恍若游丝的字:“…公主,传…太医……”
上玉:“……”
“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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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氍毹:红色的毛地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