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老者穿着青布曳撒,腰系小皂绦,头上戴的是圆帽,脚上穿的是白皮靴。
老者身后还跟着三四个童子,每人手里抱着一个大大的药箱。这副行头打扮,说明了他的身份。
“纪郎中!你来就好了!快给李大人看看,急死老夫了!”刘伦急得满头大汗,这知府李大人乃是自己的顶头上司,若不是有着同年这一层关系,堂堂四品的李大人根本就不可能屈尊来一个七品的经历家中赴宴。哪曾想,欢喜之中哪会出这么大的难堪状况!
刘伦曾在蓬莱县做一任县丞,纪郎中与他也算相熟。纪郎中对刘伦作了个揖,道:“小民见过刘大人。”
此刻刘伦哪管这些礼节,连忙招手道:“纪郎中无需多礼,快快给李大人看看!”
纪郎中点头道:“得知是李大人犯了急症,小民已经让药童带着常用的药材前来了。如果找到病因,可以立即煎药!”
这话听得刘伦连连点头,纪郎中果然是有心人。
纪郎中快步走到李大人身前,开始号脉望诊。
片刻之后,纪郎中微微一笑,朗声道:“药童过来,听方抓药!”
“哗——”宴客厅里响起一片惊异之声。
“这,这也太快了吧!”有人轻声叹道。
“不愧是纪郎中,不愧是府城医术第一的纪郎中啊!”有人惊赞。
“我刚才怎么说来着,只要纪郎中前来,哪有不药到病除的!”更有人信心在握。
……
刘伦紧绷着的神经也松了许多,见纪郎中正吩咐药童拣药,却也不敢打扰。
纪郎中皱了皱眉,对药童道:“我说药名,你们立即给老夫把药箱打开!”
刘伦面露不解之色,纪郎中道:“毕竟患病的是知府李大人,我怕药童分量拿捏不准,所以我亲自来拣药。”
原来如此,刘伦松了口气:“纪郎中果然老成,有劳了。”
纪郎中连珠炮一般吩咐道:“羌活,独活,藁本,防风,甘草,蔓荆子,川芎……”
药童们打开药箱,找到对应的药材,纪郎中每样药材各取所需分量,然后让一名药童下去煎药了。
张力一听这些药名心里就明白,这不是“羌活胜湿汤”么?这方子的确是可以治头痛发热,只是自己没有亲自把脉,不敢断定效果到底如何。
趁着煎药的功夫,纪郎中对刘伦道:“刘大人,知府李大人这头痛发热是风湿之邪侵袭肌表所致。我用这‘羌活胜湿汤’可以祛风,胜湿,止痛,应该可以药到病除!”
刘伦心里乐开了花,连连道:“纪郎中果然医术高超!”
厅中众官员也开始对纪郎中的医术吹捧起来,听得纪郎中很是受用。
没过多久,药童将煎好的汤药端了上来,纪郎中赶紧亲手给李大人服下。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
纪郎中胸有成竹,拈须道:“药刚入腹,还需吸收——”
待到两炷香的时间过去,纪郎中略略有些诧异:“李大人年过五旬,药效发挥应该是慢上一些。李大人已经出汗,很快就会好转……”
这第三炷香的时间还没过完,一声惊呼如炸雷一般传入张力的耳朵!
“李大人晕厥过去了!”
张力一惊,此前李大人虽说头痛发热,但至少人还是清醒的,怎么这一剂“羌活胜湿汤”服下,人居然晕厥过去了?!
宴客厅里顿时一片惊慌!
纪郎中额头脸颊上都是黄豆大的汗珠,似乎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怎么会这样?风湿在表,宜从汗解……宜从汗解呀!李大人浑身大汗淋漓,整个官袍都被打湿了,汤药明明起效,怎么会这样呢?!”
刘伦也慌了神:“纪郎中,这,这……”
纪郎中猛掐李大人的人中穴,竟然毫无反应!
纪郎中彻底慌了,连忙再次捉起李大人的手号起脉来:“我的天!李大人没脉搏了!!!”
一听此言,急得六神无主的刘伦登时双腿一软,险些跌倒在地。
张力见李大人病情危急,哪管那许多,大步冲上前去!
“我来看看!”
这一声暴喝有如晴天霹雳,引得整个大厅里的人无不侧目!
大厅中的人个个瞠目结舌,只见一名少年竟然冲到李大人跟前,抓起李大人的手就开始号脉!
纪郎中失声道:“什么人?!”
等看清来者只是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年时,纪郎中大吃一惊,连忙大喊道:“快!快把这狂妄小子架开!”
立时便有几名小厮冲了上来,正欲抓扯张力之际,一个嘹亮的声音传来:“都住手!让小郎中看看!”
众人循声望去,出声之人正是刘大少爷刘知行!
刘知行扶住了老爹刘伦:“父亲,连纪郎中都说李大人没脉了,就让小郎中看看又有什么关系?”
刘伦此刻官威尽失,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这李大人的居然没有了脉搏,真真是把他吓得半死。
可不是么,倘若堂堂四品的知府李大人在刘府猝死的话,刘伦又怎逃得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