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2 / 2)

“回禀陛下,此战若能胜下,王爷也不必再为质子,因而也没什么想要的赏赐了。”

“这到底是怪朕当初送他去北周做质子,”宇文邕抚着颔下黑色长须,“可要知,艰险最能使人成才。就如此战,若非瑜王此前深入敌营,所探得的军报和买通的将士,哪里来的建功立业的机会呢?”

“妾身从不奢求王爷建功立业,扬名立万,只求王爷和他深爱的母国平安。”

“深爱的母国?”

“王爷在齐国时,曾被杨坚多次派人刺杀,只为了寻一个提早向北周开战的借口,”吕姵微微一笑,顿上一顿,才道,“妾身那时特别怨愤,但王爷却说,这是他的母国,他母国可以对不起他,他却绝不能对不起自己的母国。为了大周,他甘愿奉献一切。只是当时,他也深知皇叔父并不知道杨坚擅自做主的此事,不然以皇叔父的智慧,定当明了,大周还有外敌未安,齐国也尚未足够混乱,仓促伐齐,胜算不大,却只是给了那些好战者赢取战功的机会罢了。”

宇文邕看她许久,眼中精光闪烁,半晌后才低低一笑:“真是牙尖嘴利,这状告的乃是毫不刻意。罢了,快起来,同朕继续观战。”

吕姵起身,看着宇文允领着前军,逼得北齐军队不得不后退了约五米,而此时远方长桥上同高纬一道观战的萧逢怜,却突然起身,惊叫道:“齐军败了!齐军败了!”

第47章 结局(上)

吕姵一听这声吆喝, 忍不住笑出声来。

到底是学声乐的, 虽然语气柔弱惊慌, 这传声效果可真真地不错。

再看城楼下战局,齐军因为淑妃的这声惊叫霎时大乱, 逐渐败得溃不成军。

吕姵不免有些担忧地看向萧逢怜, 却见高纬护着她, 由侍卫围着,仓皇而去。

吕姵看着高纬紧紧揽在萧逢怜肩头的手臂, 心口有种莫名情绪……高纬不应当不知道萧逢怜这一声有多么坏事, 可如今……

真的当是江山如画, 不及她嫣然如花了……

念头快速一过, 吕姵又将视线挪向战场上那个奋力厮杀的人影,随着齐军节节败退, 那个身影也渐渐缘着追击路线而消失。

吕姵手悄然捏紧, 有些担心齐军后面有埋伏,可一个时辰后, 那人骑在高马上率兵归来,长枪后附,雄姿英发,气质冷冽, 却在仰首看见她时, 眸光一闪,唇边温柔尽现,吕姵本是放下的心, 又渐如擂鼓,她想也不想,甚至忘了同宇文邕辞别,转身就冲下了城楼。

隔着城门,听见他向城楼上宇文邕请命开门道“幸不辱命”的话语,城门打开,她跑了出去,而他从马上一跃而下,箭步向前,将扑过来的她揽进了怀里,紧紧一抱却又放开,皱眉道:“我一身的血……”

吕姵不管不顾再抱上去,蹭着他脸颊热泪盈眶,又哭又笑道:“我不嫌弃……”

宇文允无奈失笑,感受到城墙上投下的那道探究目光,他揽着她往城墙里走:“姵姵,你控制下你的热情,回去再说。”

吕姵这才勉强愿意将他松开。

而之后的每场战争,吕姵依旧会如此,用拥抱、亲吻和叮嘱送他出战,再用拥抱和亲吻迎他凯旋。

每次出战,他的身上都会留下大小不一的伤口,虽皆不致命,但看来也是足够触目惊心。而战争后无尽的疲惫袭来,他总会睡得十分昏沉,她就在一旁看着他,守着他,不断的诵经祈福后,再伴着他均匀的呼吸声入睡。

越是这样生死存亡于瞬息之间的时候,越发觉得相伴可贵,感情至深。

平阳大捷之后又是数场小战役,但齐军基本已玩不出花样。高纬将皇位匆匆禅让给他的太子,自封为太上皇,携着萧逢怜一路逃回了邺城。

他本是打算重整军容,以期卷土重来,是故准备亲切接见将士,以振军心。而萧逢怜却在他的香囊里放进了陈澈所给的一味会令人闻之发笑的草药,引香一同混在誓师案上摆的香炉中。高纬站在誓师案前,正准备慷慨而言,却不料突地不受控制笑了起来,他身边近臣也能受到影响,一并大笑出声……

底下将士面面相觑,纷纷觉得遭受了莫大的屈辱与嘲讽,心想这事关国家生死存亡的背水一战,皇帝还能放声大笑,令他们这群拼死护国的军士何以自处?由此……军心更是涣散如沙,再无从修复。

正月的时候,邺城大雪,周国大军压城,皇宫之中,犹可听得城外厮杀之惨烈……

城破消息传进宫来,萧逢怜倚在高纬膝头,闻言微微勾出一抹笑容,眼泪却从秾丽双眸中涌出,一路直落到尖尖下颔。她起身,盈盈向高纬一拜:“高纬,正如我方才跟你所说,我的仇算是报完了……如今,该还我造的孽了……”

她抬首冲高纬扬唇一笑,犹如春雨润过后的海棠,蓦然绽放,美到极致:“陛下,可愿再看小怜为你跳最后一支舞?”

她冲高纬勾了勾手,随后便娇笑着转身,沿路脱去皇后的翟羽衣,只留一身轻衫,刚出殿门,便飞身一跃,衣袂翩跹间,她直接站上了长乐殿的檐顶。

高纬心里漏跳一拍,三两步跑出殿,抬头,薄唇唇角都在颤抖:“小怜……你下来……”

却见她仰首吞下一粒赤红色药丸,唇角一扬,开始哼一首极其温柔的曲子。

曲声婉转,令人想到阳春三月的江南,春水漫漫,春风柔柔,吹落繁花满天。

随着曲子,她开始曼舞。

身姿柔软,脚步轻盈,流转在金色琉璃之上,手指纤长,轮廓绝美,都被此刻雪后初霁的阳光勾出翩然若仙的光影……

她的美,一笑倾城,再笑倾国……

而在舞动之间,那样的媚□□滴,真真仿若仙女落入凡尘,惹得世间俗子,皆为她痴狂……

是故他明知她是毒,也心甘情愿一饮而尽。

最初只是征服,只是贪欲……如今,却是深入骨髓的痴恋,再难摘离和逃开……

方薄云同带兵杀进宫来的时候,远远的便看到了在这最高殿檐上轻舞的萧逢怜……

周围的一切都慢了下来……

他只听见自己慌乱不堪的心跳……

一向的沉静,全然崩塌……他只觉自己往前奔跑的每一步都踩在了棉花上……一时竟是连轻功的气都提不起来。

最后他听见了很熟悉的曲子。

在旧时梁国,他们重逢时,她坐在桃花树上哼的曲子。

她那时不记得他了,不记得高纬说“此女有绝色之质,他日我必娶之”时,他作为太子伴读,就跟在身边。

她那时化名别依依,是个酒肆的老板,酿出的梨花酿天下闻名。

而她,比酿的酒更醇更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