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情霜对视一眼,而后上前,拱手言道:
“我二人自别处来,此番行经贵宝地,便是想打探蕹城去处。”
那农夫闻声,洒然笑道:
“原来你们是要往蕹城去!吾自小未离黎山,不知蕹城所在,只听村长曾言及,蕹城人衣衫华贵,气质非凡,吾见二位宛如天人,才作此想。”
情霜留意了此人话里内容,转头望了一眼村中景象,出声询问:
“不知这位兄台可否将村长所在告知?”
农夫起身,将锄头扛在肩上,笑道:
“吾带你们去!”
此人热情好客,能有他带路,能省去诸多不便,凉锦二人自是不会拒绝:
“那便有劳了。”
农夫带着她们朝村里去,一路上不时与二人攀谈,言语间大都是生活琐事,其人性情颇为淳朴,旦有孩童路过,总会亲昵地唤他一声何叔,年长者亦以小何子相称,村中氛围其乐融融。
想来此人在村中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那群玩闹的小孩子远远赘在后头,对凉锦和情霜这两个与众不同又格外好看的陌生人颇为好奇。
何叔领着凉锦和情霜穿过重重屋舍,拐上一个缓坡,又越过一小片秧田,一座低矮的茅舍出现在不远处的山脚。屋门前有个须发皆白的老人正翻晒谷物,时不时蹲身翻捡,未觉察凉锦等人走近。
未到近前,何叔便先扬臂高呼:
“村长!有两位贵客到访!”
那正挑捡谷物,背对着凉锦几人的老者闻声,拎着犁耙起身回头,面容苍老,慈眉善目,待看清来人,他呵呵一笑,朝何叔招了招手:
“你小子你放着农田不耕,一天到晚就爱瞎逛!”
言罢,他看向正走来的凉锦二人,浑浊的双眼微微一凝,旋即又暗淡下去,以犁耙杵地,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
“这两位是?”
何叔忙疾走两步,扶住村长,然后替他介绍道:
“他们是路过此地,欲要去蕹城的秦公子与其妻,特意来找村长问路的!”
他话音落下,情霜当即双手抱拳,朝老者行了晚辈之礼:
“晚辈二人见过村长,晚辈与内子一路游玩到贵宝地,欲往蕹城去,却不识得路,听何小哥言村长知晓蕹城之所在,特此前来叨扰,还望村长不吝相告。”
听闻此言,村长点头笑道:
“这蕹城与黎山之间隔了两座大山,以此向东行一日便可到达。二位若此时出发,天黑前恐怕到不了蕹城,两山之间的阴风谷常有盗匪出没,行夜路不甚安全,二位今晚不如留在黎山,待明日天色初亮时再走,如何?”
凉锦与情霜对视一眼,眼下她们人生地不熟,行事应加倍谨慎,若非必要,最好不要暴露身份和修为。但在此地留宿却又多有不便,故而两人一时间都有些犹豫。
何叔见状,忽的想起什么,当即一拍脑门:
“哎呀,二位可是忧心没有住处?!无妨无妨!吾有一间空置的小院,已许久无人居住,可借予二位暂居!村长所言定是无差,行夜路凶险,不若明日再走!”
人话已说到这个地步,倒不好再拒绝了,若非要坚持此时离去,才更惹人怀疑,情霜看向何叔,微微一笑:
“既然如此,那便打扰何大哥了。”
何叔笑容淳厚,他嘿嘿地抓了一把胸前草帽,戴在头上:
“二位莫与吾见外,走吧,吾带你们去。”
凉锦二人人辞别村长,跟着何叔又回了村里,七拐八拐之后,来到她们最初走过的那片秧田旁一座五丈见方的小院,院中仅有一间卧房和茅厕,但屋内陈设不缺,小住几日都不成问题。
何叔安排凉锦二人看过小院之后,忽听村头有小孩儿之声传来:
“爹!回家吃饭了!”
听出是自家小娃的声音,何叔脸上露出朴实的笑容,对凉锦和情霜言道:
“二位不若随吾一起,吾家娘子饭菜烧得可好了!”
何叔眼里满是自豪,仿佛献宝一般夸赞着自家媳妇,凉锦二人为之莞尔,兴然前往,好好品尝了一番农家小菜。
午后,何叔又带着凉锦和情霜于村中赏玩,轻松惬意,怡然自得。
待得日暮西山,何叔又邀请凉锦二人用过晚饭,这才带着她们回了暂时歇脚地住处。
这一日过得充实愉快,凉锦两人回到屋中之后早早歇下,等天明后就辞别何叔一家,离开黎山。
夜幕降临,万籁寂静之时,正盘膝打坐中的凉锦猛地睁开双眼,坐在她对面打坐修炼的情霜亦在此时睁开眼睑。
二人对视,情霜眸光微凝,神情有些沉重:
“小锦可也有所发现?”
凉锦凝眸,无奈笑道:
“我二人竟留宿鬼村。”
子时刚过,整个村子的生灵之气突然消失,她们灵识漫延开去,笼罩黎山,却只能看见一片废墟,无数冤魂四下游走,她们此时所居住的小院,竟是一座荒坟。
荒坟外,越来越多的怨鬼靠拢来,围在荒坟四周,其领头之鬼,面容苍老,慈眉善目,正是居住缓坡上的一村之长。而他身旁安静站立的年轻怨鬼,目光呆滞,神情无波,却是领凉锦二人游玩黎山的何叔。
白日里凉锦和情霜见过的所有村民,尽都在鬼群之中,无论男女,甚至那些小小的孩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