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用一个生死攸关的秘密来换取一个无足轻重的名字。
这方院子似乎有更多的秘密,你在这里留的时间越来越长。
这里的野蔷薇没人打理,郁郁葱葱遮天蔽日,里面藏着无数萤火虫,夜风一吹便被拍了出来,盈盈得漂浮在空中与尘埃纠缠。
你坐在石桌上,毫无相信托腮看她雕刻金丝楠木。她开始做这件事的时候没有跟你说,你也不在意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看。
长久低头的姿势让南河清的颈椎不堪重负,她抬起头来揉了揉脖颈。你见状手中灵流一闪,她的脖子骤然便松快了许多。
南河清似有所感抬头带着笑意看了你一眼,“你的家乡是什么样子的?”
这是她第一次开口问你过去的事情,你犹豫了一下,想捡些比较好接受的部分说给她听。
“没什么好说的其实,那里的地板喜欢用花岗岩,因为漂亮。有钱人家的宅子前会砌一个圆形的水池,逢年过节放烟花的时候,那些光芒会倒影在水池里,站在二楼看很漂亮。”
南河清似乎对烟花很感兴趣,“烟花是什么?你好像很喜欢?”
你望着漫天飞舞的萤火虫漫不经心道,“应当是用芒硝做的吧,一点就炸,有敌人的时候用来杀人,平安年岁没了用处,就只好拿来庆祝。”
南河清听得很认真,眼中有些失落,“我从没见过。”
“我也没有,这里的焰火声音太响,不像的。”你半真半假地敷衍。
南河清低下头去继续雕那个小木头,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抬起头对你说,“如果我能活过二十岁,大概我可以试试……”
“试试什么?”你没听清楚,而她也不再多说。
你向来不喜欢追问太多,干脆就闭口不言。
夏天总是过得很快,不知道是不是你的命数太过离奇,你似乎能看到人的命数。不是那种很明确的“何年何日死”,而是像一根烛火,有短有长。
而她的正在烧向尽头。
秋风来的第一夜,她就病倒了。
你知道自己不能干预人的命数,天地之间的规则正在注视着你。
时光的流速不会变慢,她的二十岁生辰渐渐靠近了。
北境有使臣来访,燕北设宴,内侍专门差人送了帖子过来请南河清。彼时她靠在床头,垂着眼无喜无悲。
来的内侍笑意盈盈,仿佛南河清得了什么天大的好处,“殿下这几日好生休息,还是养好身体吧。”。
她只是摆了摆手,“臣知道了。”
你藏在暗处没有现身,你无计可施。
南河清那夜靠在床上坐了半宿,然后点了灯起来继续雕刻那个小木头。这个时候它已经初具雏形了,是个小人的形状。
衰老的君后用脂粉覆面,于是枯朽的容颜像浸水的绣球花,再度活了过来。他久居深宫,一怒一笑都是风情。
北境派来的人金发碧眼,面容俊朗,瞧着已经过了中年。老君后坐在上首,与年轻的小皇帝在一处。他的眼前蒙着一层瞧不清楚的雾气,遥遥隔着台下的歌舞升平落在那个使臣身上。
你隐匿身形坐在树上,藏在看不见的角落凝视着老君后的样子。
别人只当他年纪大了瞧不清,但你知道那种眼神,你在凡人身上见过千百次——求而不得。
不怎么光彩,这些事情与你是没有关系的,于是你收回了眼睛专心看着在树下坐着的人。她今天难得穿了颜色重一些的衣裳,衬托得整个人像一朵石榴花。
南河清不明白老君后的用意,她只安安静静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喝些黄酒,时不时抬头看看头顶那块枝丫。
你知道她在找你,于是随手折了一个酸琵琶丢了下去,砸在她脚边。
南河清不明显地弯了弯嘴角,然后拾起琵琶来啃了一口。
“河清今日倒是很高兴啊?有什么好事来与哀家说说?”老君后的声音响了起来。
南河清的目光撞上那双浑浊的眼,不卑不亢道,“孙儿身体好了许多,自然心情好。”
老君后神色不见高兴,他睁眼看着南河清的脸,似乎在审视一卷极为恐怖的画作,他沉默半晌道:“正巧祖父有事要与你说。”
“北境与我大燕常年交好,十年以来要交换质子,你的弟弟妹妹们都还小,哀家寻思……”他抬起手掩了掩自己的口,似乎呛风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