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2 / 2)

就在这一切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时候,萧瑀却收到了一封来自朔京的信。

这封信并非沈晏或者姜皇后等人写的,来信之人是赵老七,也就是萧瑀留给沈晏那五百私兵的头领,送信也不是派人一站一站从驿站送过来,而是派了一个私兵,日月兼程将信送到了萧瑀手中。

信中只写了沈晏被姜皇后派人请进皇宫,至今已经一天一夜未归,派人去宫中询问原因,也是无功而返。赵老七奉命保护沈晏,在发现事情匪夷所思后,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虽然他留在朔京想办法,可他终归不过是一个私兵首领,对方是当朝皇后,他也束手无策,只能写信求助萧瑀。

这一封信是在沈晏被抓的当天就被赵老七当机立断派人送了出来。萧瑀不怀疑赵老七的判断,当时正因为他为人机灵果断,所以才留下来保护沈晏。

萧瑀拿到信后顿时惊怒交加,恨不得立即回到朔京,可当他真的骑着马冲到城门口时,却突然停下了。

如果是从前的萧瑀,大概真的不管不顾就跑回去了,但当他真正成为郡尉,他却不能置手下三万兵马于不顾。

杭进去了郡守府,不管庞郡守最终会不会同意,他们都必须要想出法子来,这关乎着整个漠河部落,也关乎着他对于整个漠北未来的设想。焦榕的武官考核制度才刚刚开始,在还没有出成绩之前,他如何能够甩手不干?

萧瑀大概从未经历过如此两难的事情,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他绝不相信沈晏能做什么错事,让她受到如此遭遇,思来想去,唯有自己的原因,

前世的沈晏何曾有过这样的经历,想想她因为自己被掳去滇西,如今又遭遇了这样的事情,哪怕萧瑀想安慰自己,这与他无关都说不出口。

他娶沈晏,原本就只是为了让她这辈子过得幸福,哪里想得到会让她吃这么多苦,萧瑀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

等他牵着马回到郡尉府时,焦榕和殷羽也差不多知道了这件事。

殷羽已经拿着包裹,准备跟着萧瑀回京救沈晏了。

萧瑀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放回去。”

殷羽愣住:“恩公?”

萧瑀紧紧地握住拳头,双眼通红仿佛要滴出血来:“我说放回去!听不懂吗!”

焦榕也皱起眉头:“大人可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萧瑀摇了摇头,赵老七的信写得很仓促,并未给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焦榕也有些发愁,他太了解萧瑀了,不管他做什么决定,只怕心里都不好受。

三人之中顿时陷入了沉默,殷羽焦急万分,却不知该做如何举动,焦榕若有所思,萧瑀则紧紧地捏着拳,仿佛在最终下决定。

最终,萧瑀抬起头说道:“近来战事不会过于频繁,郡尉府中除了漠河部落这一件事,其他的日常事务你们二人都应该可以应付……”

他这么一说,其他两人都知道他的决定了,焦榕正想说话,被萧瑀给制止下来:“先听我说完。”

“郡尉府暂由焦榕负责,殷羽作为你的副手,我房中有一份关于漠河部落迁徙的计划,等到杭进回来,你们三人商量着办吧。”他顿了顿,“武官考核制度还是要实行下去,如今三营已经焕然一新,过一段时间,等真的出了效果,再全军一同使用吧。”

萧瑀是知道自己一旦回京,先不说功劳肯定被一撸到底,虽说有皇族身份,命肯定是能保住的,但其他的就说不定了,至少他是不会想要再回漠北了。

焦榕也想到了这一点,不由得道:“大人如此做,可值得?”

萧瑀在漠北虽然还不到三年,可如今他在天水郡已经是说一不二的郡尉,灭掉了大周边患的赫连部落,军功赫赫,还有漠河部落的迁徙,武官考核制度的实行,他在如日中天的时候,要下这样一个决定,等于亲手毁掉自己这三年来的一切努力。

萧瑀轻轻一笑:“说不上值不值得,我只知道,我一定要这样去做。”

焦榕已经读懂了他的言下之意,轻叹一口气,不再说话。

萧瑀又对殷羽说道:“我回京后,你切不可这样懒散,凡事多听焦将军的,听到没?”

殷羽急道:“我要跟你一起回去!”

萧瑀摇摇头道:“不行。”

“为什么?”

萧瑀没有说话,他尚且有天大的军功还有皇族身份,违抗军令的后果还不可知,何况殷羽?

他看了一眼焦榕,焦榕点点头,表示会想办法劝服殷羽。

萧瑀便对殷羽道:“你先出去吧,我还有事和焦将军说。”

殷羽见他神情严肃,虽然心中仍有不服,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抱了拳便离开了。

等到殷羽离开,萧瑀才对焦榕说道:“如今,焦将军可否告知,你究竟是在哪一方阵营中?”

焦榕一愣。

萧瑀原本不想这么早和焦榕摊牌的,焦榕此人文武双全,他虽然第一次见面没有想起他的身份,可后来在天水郡见到他时,萧瑀还是想起来的,他们倒也算志趣相投,尤其焦榕这个人相处起来极其轻松,萧瑀也一直没有多想。

直到焦榕开始实行武将考核制度,他看似是被迫接受了这个任务,可他走出的每一步都仿佛深思熟虑一般,试问一个贸然接手这种事情的人,便是再天赋异禀,也绝不会毫不犯错,除非他早有此意,并且背后有人支持。

其实焦榕不说,萧瑀也大概能够猜到了,只是多少心中觉得心灰意冷,这才不甘心地要亲口问焦榕。

焦榕看到他的表情,就已经猜到了他的想法,倒也没有矫情,点头承认道:“我是太子一方的人。”

萧瑀深深地出了一口气,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放下心来还是更加失落。

焦榕又说道:“我家是武将家族,我爹当年也是镇守一方,我们兄弟三人,我大哥继承了我爹的位置,从小跟我爹习的是战场杀敌之术,他的上峰却是个自负的草包,我大哥性子过于耿直,几次顶撞,被他怀恨在心,竟然找了个机会,把我大哥给杀害了。”

萧瑀一愣,他与焦榕相交已久,却从未听过他说自家的事情,除了知道他出身武将家庭,其他的便是一无所知。

“我二哥当时在我大哥帐下做一名先锋,素有忠勇之名,我大哥的上峰怕他报复,在他在战场上奋勇杀敌之时,派人暗箭刺杀了他。我的两名兄长都是英豪,却没有死在战场,而是死在一个草包手里,何其憋屈!”

焦榕大约不曾与他人说过自家之事,所以情绪一时激动起来:“我幼年身体不好,我爹也知道如今军中贪腐横行,所以让我从文,只是我实在不甘心,才没有遵从我爹的遗愿,太子殿下虽然也不能保证军中不再有贪腐,可总比如今要好,大人你说是吗?!”

萧瑀无话可说,他上辈子也是有过亲身经历的,宁国公也与他说过自己的担忧,这个法子当时就是他提出来的,没想到皇兄所想也相差无几,这两人若非立场对立,恐怕日后真能君臣相得。

焦榕表明了立场,萧瑀反倒放下心来,他本就担忧自己的所作所为会不会最后反而成为朝斗的砝码,但听到焦榕说的话,他的担心竟然消失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