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淮林抬头看着他爸,蓦地看到了他爸鬓边灰白的头发和眼角堆叠的皱纹,心中不禁一酸,强忍着不让自己掉眼泪。
南尊山依旧面沉如水,但语气已经柔和了不少:“我打你,就是想出一出我在心里憋了七年的这口恶气。
当年你正值青春期,叛逆,听不进爸妈的话,做了傻事,我生气,但我不怪你。我当时想着,等你大了,会看人了,能分辨是非了,就会明白爸妈的良苦用心。
可你呢?为了一个人渣,整整七年都没好好跟我说过一句话!
我一边生气,一边又想着,只要你开心就行,只要你过得好就行,不管你喜欢男的还是喜欢女的都没关系,国家都承认同性婚姻合法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但你又一次让我失望了。那天晚上,你给你妈打电话,说你跟那个人渣分手了。你是不是以为我会高兴得睡不着觉?我他妈气得想杀人!
你为了跟那个人渣在一起,爸妈不要了,家不要了,大好的将来也不要了,可到头来呢?人家为了攀高枝,一脚把你踹了,你这么些年做的一切都成了笑话,你爸你妈也跟着成了笑话!
如果你这时候回家来,乖乖地服个软,我就一句怨言都不会有,只会心疼我儿子在外面受了委屈。可你什么都不说,你就这么憋着,也让我和你妈跟你一起憋着。
你是我儿子,给你爸服个软不行吗?给个台阶让我下就那么难吗?是不是还得我求着你原谅我呀?啊?”
说到最后,南尊山的声音里有了哽咽,而南淮林早已经泪流满面。
他没有想到,于他而言早已经成为过去,甚至几乎不会再想起的这件事,竟然还横亘在父亲心里,让父亲感到愤怒、憋屈、痛苦。
南淮林弯着腰把头抵在父亲膝上,哭着说:“爸,我错了,是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请你原谅我……”
所有人眼里都泛起了泪光。
费城活了两百六十多年,第一次流眼泪。
他急忙背过身去,伸手接住,泪落在掌心,化成两颗剔透晶莹的珠子,被他悄悄地收进了口袋里。
南尊山仰脸深吸一口气,再低头时,脸上的神色变得温和起来。
他抬起手轻轻抚摸着南淮林的头发,微微笑着说:“臭小子,等你认句错可真不容易,我还以为你要跟我死磕到底呢。你说我打你亏不亏?”
南淮林抬头,脸上全是斑驳的泪痕,看起来可怜极了,让人心疼极了,囔声囔气地说:“一点不亏。”
南尊山捧着他的脸给他擦泪,笑着说:“你刚生出来的时候,我跟你妈说,儿子长得太丑了,将来恐怕要打光棍,没想到一转眼你就长这么大了,还越长越帅,跟你爸年轻的时候有的一拼。”
南淮林终于破涕为笑。
南尊山瞪了旁边的费城一眼,语气不善:“你傻站着干嘛呢?还不把他扶起来!”
费城赶紧上前把南淮林扶起来。
南尊山起身走到餐桌旁坐下:“开饭吧。”
南淮林他妈和他大姨早把晚饭做好了,就等鲍贵臣把人接回来就能开饭了,谁知道一进门就演了一出父子交心冰释前嫌的感人戏码,戏演完了菜也凉透了,只能回锅再热一遍。
很快,菜重新上桌,一家人纷纷落座。
鲍贵臣问:“姨父,要不要喝两杯?”
南尊山扫了费城一眼,说:“把那两瓶1573拿出来。”
“哇哦,”鲍贵臣起身,“我爸惦记这两瓶酒好久了。”
南尊山又扫了费城一眼:“你就打算这么傻坐着吗?”
南淮林坐在他爸和他男朋友中间,感觉到他爸的眼刀不时飞过来,暗暗替他男朋友捏了把汗,他用胳膊肘捅了捅智商离线的男朋友,小声提醒:“自我介绍。”
费城赶紧站起来,大声说:“我叫费城,是南淮林的男朋友,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说完,板板正正地鞠了个躬。
南尊山没好气地说:“不用这么大声,我们都不聋。”
耿晓容说:“快坐下吧。”
南淮林他大姨笑眯眯地说:“小伙子长得可真俊。”
南淮林他大姨父说:“长得帅能当饭吃吗?”
鲍贵臣说:“爸,长得帅还真能当饭吃。”
然后就开始了七嘴八舌的查户口时间。
“多大了?”
“二十三。”
“哟,那比林林还小一岁呢。不会还上学呢吧?”
“没有,去年毕业了,现在在我哥的公司里上班。”
“什么公司啊?”
“传媒公司。”
“家里还有什么人?”
“父母都不在了,家里只有我和我哥。”
“跟林林在一起多久了?”
“半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