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2 / 2)

不多时,小二就端了菜肴上来,有鹌子水晶脍,白芨猪肺汤,百合酥,板栗烧野鸡,红油拌莴笋,鲍鱼燕窝粥,爆炒河鲜.......有时令菜,也有入春才能吃得上的鲜蔬。

单是看满满当当一桌,就知道要花多少银子。

裴子信的脸还是绷着的,仿佛占了旁人的便宜,就像让他上刀山下油锅似得。

他就是一朵独立于这千万尘世之外的奇葩。

崔洛可管不了那么多,她也需要狠狠补偿一下自己,接连誊抄了三日,体力精力消耗都太大。

她啃着鲍鱼,眉眼隐约带笑,顾长梅念及她瘦弱,给她不停夹菜。内室温热,烛火高照,她瓷白一样的脸宛若笼在一片晨曦暖阳之下,隐隐泛着柔和的光泽。

顾长梅不经意间一眼,微微一呆,后来的日子里,他才发现,这辈子也没从适才那抹红尘阡陌般的浅笑里走出来。

“呵呵.....没人跟你抢,吃慢点。”顾长梅明明和崔洛同岁,却是不由自主的扮演一个长者的角色。怜惜之情溢满胸膛。

多可怜的表亲啊,浑身上下也没几两肉,他肯定要好好照拂的!

顾长梅似乎别特渴望被人‘需要’。

四人饭后三巡,都有些撑了。

这时,一阵冷风灌了进来,是有人从外面推开了门扉。

四人纷纷朝着移门看了过去,就见胡勇独自一人大步而来,面带煞气。

这家伙是火气还没消呢!

不过,仅他一人过来,多半不是特意来寻事的。

顾长梅与王宗耀异口同声:“有话好好说!”

裴子信感觉到了他二人的相护,再倔的性子,也知道缓和一下。等胡勇在桌案前站定之后,他抬头看着他道:“不是我!我没有告密!”

被人诬陷的滋味也是不好受的,他也想为自己辩解。有时候越是贫困的读书人,自尊心越是强。

若非胡勇主动找上门来,他裴子信是不太可能站出来公开解释的。

胡勇闻言,好像舒了一口气,但胸口的堵闷肯定没有那么容易就消散,加之被秦先生罚抄这几日,整个书院气氛压抑,胡勇就是想摒弃前嫌,也没那么快。

不过,出乎崔洛意外的事,就连胡勇也相信裴子信的话。

或许,他这人从不扯谎的性子,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吧?!

胡勇抽了把圆椅,兀自坐下,俊俏的脸上因为酒水的缘故,透着浅红:“哼!此事到此为之!不过,裴子信你小子给我记住了,下回别老是臭着一张脸,你这个样子,想让人不怀疑都难!”

他这话太在理了。

顾长梅和王宗耀纷纷赞同。

裴子信的倔性又腾起了起来:“这本来就与我无关!我又为何要解释!你若没有做亏心事,全书院又怎会因你而罚?!”

胡勇闻此言,眼睛瞪大了,他今日已经算是看在顾长梅和王宗耀的面子上,放低了身段,裴子信倒好,还将一切错怪在他身上!

不过......好像也有点理由。

顾长梅和王宗耀此刻又站在了裴子信这边。

说起来,若无胡勇一开始的任意妄为,还真没有今天的事。

胡勇语塞,论品行端正,肯定无人能与裴子信比肩。这家伙踩死了一只蚂蚁,也能默念几句心经。压根就不是个正常人。

向来能说会道,善颠倒黑白的几位少年郎都默契的沉默了片刻,王宗耀反应快,双手合并,拍了一巴掌,笑道:“大家都是同窗,只要误会解除了就行了嘛,对吧!子信为人,大伙都清楚,他说没有告密,那肯定没有告密,比真金白银也还要真。胡勇你也不必沮丧,晋小姐至今还不曾名花有主,你还有机会!”

崔洛唇角微抽,王宗耀将来不愧是“四夷馆”的顶梁柱,交涉能力颇佳。一句话将裴子信和胡勇的主要矛盾都挑明了,这之后不用藏着掖着,相互猜忌仇视了。

顾长梅品了一口温酒,掳了袖子又开吃,胡勇与裴子信的事算是可以告一段落,他心情也好转。

胡勇也闷声喝了几杯,裴子信滴酒不沾,但菜肴却是没放过,反正便宜也占了,占多占少没有实质性的区别。

崔洛不由得又是悄然一笑。

都是年少轻狂的时候,矛盾来的快,去的也快。

待崔洛等人出了酒楼,隔壁学子皆陆陆续续乘马车回了书院。要知道此处离书院并不算太近,若再逗留,怕是赶不回去了。

红绉纱的灯笼在长街两侧的屋廊下随风摇晃,风吹凉了少年脸上的温热,几人正当意兴阑珊,迎着从北面而来的夜风,胡勇竟高吟了自己曾写给晋晓悠的打油诗。

裴子信当即皱了眉,却是忍住了,一脸的嫌弃样子,没有开口批评。

这时,一辆马车从面前不远处而来,马车外挂着一只羊角琉璃灯,银白色光线将马车牌号上的字照的一清二楚:“周”。

胡勇突然停止了吟诗,他定住了,对这辆马车无比熟悉,直至马车从几人身边飞驰而过,他依旧没有挪步。

几人顺着胡勇的视线看了过去,那辆四轮华盖马车就停在了街尾的巷子口。

再往里走几步便是勾栏院了。

王宗耀似乎知道了什么,提醒了一句:“胡勇,回去吧,或许是周家的其他人。”

胡勇是家中嫡子,上面还有一个嫡姐,几年前嫁给了大理寺丞,周大人的的独子,周世怀。

周世怀不善科举,靠着祖荫在衙门里谋了个整理卷宗的闲职,无才无德,贪图享乐,当初娶了胡家女儿,也是为了那笔丰厚的嫁妆。

胡勇不顾王宗耀劝阻,大步往周家马车停靠的地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