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应苔伸手去拽躲在缝隙里的胖猫,因为看不见,模糊中好像抓住一条后腿,邢应苔微微用力,借力拽出一点后,又去抓招财的腹部。
招财浑身上下灰扑扑得被拽出来,邢应苔随手捋了两下,把它身上的灰拍开,问:“怎么不说话,你还是崇善吗?”
刚刚招财向后躲的那一下,让邢应苔心里一沉。他担心这猫的身体里已经没有崇善的灵魂了。如果这只是一只普通的家猫,那么邢应苔要到哪里去找崇善啊?
想到这里邢应苔就很紧张,他手足无措地把招财放到腿上,凝神看了几秒。
万幸的是没过多久,招财就翻过肚皮,躺在他腿上哭了起来,一双黄澄澄的、玻璃球般饱满的眼睛里饱含泪水,这是普通的猫绝对做不出的动作和表情。
邢应苔暗自松了口气,一手托着招财的脖子,一手去搂它的臀部,他抱着招财去了卧室,沿途经过凌乱的客厅,也目不斜视,只问崇善:“这是怎么回事?”
他把身上很脏的崇善放到床上,拧开一瓶矿泉水要喂它。可猫形的招财嘴小,无法兜住矿泉水的瓶口。
于是邢应苔说:“你变回来吧,不然水要洒到床上的。”
招财垂着脑袋趴在床上,过了一会儿,被子一鼓,里面出现了一位个子高高的年轻男人。
那男子仰着头,生活不能自理似地让邢应苔喂了他喝矿泉水。
因为崇善是趴着躺下的姿势,所以邢应苔一眼就看到他背上三条长长的抓痕。
等崇善喝了大半瓶水后,邢应苔指着他的后背,问:“这是你自己抓的吗?”
“我想抓也抓不到啊。”崇善伸手比划了一下,道,“家里进来一只野猫,跟我打架,把我挠成这样。”
邢应苔不可思议地说:“你不会把它扔出去吗,非要打架?”
崇善沉默了一会儿,他又低下了头,这一次他直接把脸贴到了床上。
邢应苔起身收拾,想到崇善居然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就……语气不由有些生硬地说:“走,我带你去打针。”
崇善乖乖站了起来,他开始穿衣服,偷偷看邢应苔一眼,发现他有点生气,便道歉着说:“对不起。”
“你错在哪里?”
“我不应该把家里弄乱。”崇善说,“还要让你带我去打针。”
邢应苔怒道:“是这样吗?你平时变人变得挺好的,怎么一遇到正事就不知道联系人。而且跑进来一只野猫,和它打架……”邢应苔无语一阵,继续说,“你是不是当猫当太久,真的以为自己也是只猫啊?”
崇善一怔,他扭头去看邢应苔,然后点点说:“也对。”
“……”
崇善突然抱住头,蹲在地上,他说:“你说得对,我……我是不是真的……”
说着说着又开始含泪,邢应苔一顿,上前把他扶起来,说:“算了,快去打针吧。”
崇善趴在邢应苔后背上,哭道:“我最近没办法集中精神,长时间看不下去书,满脑子想的都是让你抱我!抱我!抱我!”
邢应苔本来都要拖着他出门了,一听这话,连忙关上打开的防盗门。
崇善继续语出惊人:“没有今天跑进来这只野猫,总有一天我也会出去找别的猫打一架,我心里好烦好热……!我这么怪,还算是个人吗……”
崇善一边说一边委屈地在邢应苔身后蹭来蹭去。果真同他说的一样,崇善浑身滚烫,体温很高,紧贴邢应苔的心脏‘怦怦’跳得厉害。
邢应苔捏着崇善的手腕把他拽到自己面前,他看着崇善发红的眼睛,问:“为什么想和猫打架?”
崇善不敢看邢应苔的眼睛,他微微低下头,想了想,说:“不知道。”
“我知道。”
“啊?”
“崇善你,”邢应苔认真地说,“不是怪。而是还没过发情期。”
“……”崇善愕然,刚要否认。
邢应苔便说:“那也要去打针,外面的野猫,不知道干不干净。要不要带你去打破伤风呢?”
比起打什么针,去医院还是宠物医院更让邢应苔纠结,后来他见崇善穿好衣服,还是带他去了附近的中心医院。
医院人流量大,到处都是人,崇善有点讨厌这种人群密集的地方,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在犬伤处挨了两针,回到家后崇善还是沉默,看上去有点不高兴。
邢应苔问:“很痛吗?”
崇善摇摇头,顿了顿,说:“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邢应苔想起他前世画地为牢,还说过‘只想和应苔两人过一生’这样的话,又想到他敏感而病弱的神经,只好劝道:“就出去一次,明天一直在家,好不好?”
崇善问:“你陪着我?”
“没课就回来。”
“那好。”
然而自那次之后,崇善的精神状况逐渐恶化。
如果崇善精神状况良好,那么他是一个相当幽默开朗、风度翩翩的君子,喜欢和人开尺度合适的玩笑,加上那一双灵动的眼,让人见到就有一种想和他倾诉的欲望。
可只要犯了不好的毛病,他就能阴郁扭曲到令人害怕的程度。这次也是如此,不知怎么的,崇善慢慢就不笑了。邢应苔抽空回家看他,经常看见崇善一人坐在电脑前,望着几乎空白的文档发呆。
在一旁察觉到这个情况的邢应苔有点着急,但急也没用。崇善的病如果能被除了药物之外的东西治好,前世也不会固步自封,一个人待在自己金碧辉煌的牢笼里,不与旁人接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