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走了’四个字已经绕到舌尖上,最后也没能说出口,他只是紧紧咬着腮帮子的肉,走到开关处,‘啪嗒’一下,关上了前排的灯。
过了几秒,他淡淡的,带着疑惑的声音,从虚掩着的门外传来,飘渺若无。
“我们今天不是赢了球赛吗?”
祝可以维持着单手支额的姿势,出神地看着窗外慢慢爬到正空的月亮,怔怔地发着呆。
许随稳稳坐在一旁,没跟她说话,也没有强制拉着她离开空无第三人的教室,就只是侧过头,黑漆漆的眼底沉静,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的侧脸。
“许随……”
很久很久以后,祝可以才哑着嗓音开口,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他薄唇轻轻动了动,低低应了一声:“嗯。”
她收回目光,转头看着他,眼里有少许的迷茫和惊慌,就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一样,茫然四窜,又找不到回自己的窝的路。
许随绷紧了下颚,迎着她的眼神,觉得胸口像是被重重锤了一记,有一种隐隐发涨的感觉萦绕着心脏,慢慢上升到了喉头的位置。
他紧抿起唇,大掌想动又不敢动,蜷缩在一起握成拳,声音软软沉沉:“我在。”
祝可以扯唇笑了笑:“all roads lead to rome,‘条条大路通罗马’是这么说吧,我英语不太好。”
许随低垂着眼,也勾了勾唇:“没错,你很棒。”
他低柔的声音和话语,仿佛在夸奖一个小朋友,就差往她脑门处贴上一朵大红花。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感觉他这一句幼稚的夸哄不知为何竟让心里的潮意散去了一些,托着脑袋歪头看着他,眼神有点空,声音迟慢。
“同桌,为什么大家都要去罗马?那是唯一的终点吗?你也想去吗?”
一个很深沉的,无解的哲学问题。
篮球选手走的路,园丁走的路,在老蒋的眼里,都不是正儿八经通往罗马的路。
在他看来,这些人都是走着走着,固执地不听过来人的劝,绕到了羊肠小道上边去,最后乱了自己的人生。
许随抬手,伸出修长的指,碰了碰她搭在桌上的指尖。
他身子骨不好,手一向是凉的,而这以往自体发热的小太阳,今天手指比他的还要凉上一些。
两根凉薄的手指搭在一起,谈不上谁来温暖谁。
祝可以低头呆呆看着,又眨眨眼,听见他低沉微哑的声音萦绕到耳侧。
“那你得先告诉我,你在不在罗马。”
作者有话要说:我先承认,晚自习在教室吃肯德基确确实实是不对的。
应该吃麦当劳【不是
骚话boy·许随get√:你不在罗马,我就不去罗马:)
第26章 第26课
祝可以听了他的话,一怔,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抬眼,定定地看着他。
许随面色不变,歪了歪头,懒洋洋地缓慢眨着眼,“我好像跟你说过,我爸妈没别的寄托,只想我正经做个人。”
“但最近这段时间以来,我慢慢发现,光做人好像有点太无趣了,”他翘起唇角,“还是要有一些好玩有意思的东西陪着,才会显得生活过得下去一些。”
被归到‘好玩有意思’范畴的祝可以:“…………”
她一下被气笑了,伤春怀秋的感慨全都消散开去,倒吸了一口气看他:“那我得感谢你这么瞧得起我,把我列为陪在身边的第一人选。”
许随顿了顿,敛下墨一般浓郁的黑眸,看似在笑,又似有点寒,“没办法,也没其他人了。”
祝可以想问他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没办法,什么叫没有其他的人了。
但话没问出口,许随就拎起她的书包,还有桌上那袋混合着泥土和瓦片,还有薄荷的残渣,站了起身。
“很晚了,咱们走吧,回家。对了,清明你应该在c市吧?”
“在的,”祝可以跟着起立,接过他手里的书包,背在身后,“怎么?”
“没什么,”许随偏头一笑,“明天等着我去找你,咱们一起把lily救回来。”
他连续说了两个咱们。
而因着这两个字,这几句谈不上有什么特殊意义的话,祝可以今晚被堵在胸口的诸多郁气,到这里终于化作一缕烟气统统消散。
“好。”祝可以说。
*
清明假期,祝则安和梁玉芝自己开车回祖籍处拜祭祖先了,并且没带上“作业多到连睡觉都在做加减乘除”的祝可以。
祝可以在家乖乖地等了三天,连小区的门都不敢出,最远踏出距离是小区北门口的那家便利店,因为她每天都去那里买便当吃。
祝可以连许随家里在哪都不知道,即便他们住在同一个小区。
那三天时间里,她偶尔会拖着脚步在住宅区里绕上一圈又一圈,扒拉着每一个铁门眯着眼睛往里看。
偶尔还会被突然冒出一个头的巨型汪星人吓得往后一趔趄,然后在它的怒吼声里拔起一双长腿,转身就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