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彦经手过娱乐公司,自然对那些东西不陌生,那些曲子他每一首都有用心听,也察觉到了作曲人的灵气。
说实话,他对小姑娘的乐队是有信心的,这信心里没有一点友情分,就是站在一个专业和商业的角度来看。
但好景不长。
乐队组建的第三个月,顾盼的奶奶察觉到了她早出晚归行踪不定,细细问过司机和家里的佣人,又私底下和学校老师打了电话后,便知晓顾盼到底费心思在做着什么。
顾奶奶那次发了很大的脾气,具体的情况沈慕彦不清楚,他人在国外,所有的消息都来源于小姑娘自己的汇报,以及他安排在国内悄悄保护她的那些人。
他的人只知道顾盼有两天没去学校,再从顾家出来后,脸上也没有了往日的神采。
沈慕彦没有再叫他们深入干涉,留那些人在国内原本只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危,平日里除了很紧急特殊的情况外,他们也无需向他汇报顾盼的任何行踪或状态。
但不叫他们干涉,不代表他不担心。
因为那次顾盼也破天荒的,连续两天没有回复他的微信。
平时他很少主动说些什么,一般都是她在那头叽叽喳喳说个没完,但这次他主动发了几条消息过去,却全都石沉大石。
他无奈之下,只好再向国内的手下打听了一番她的状态,可得来的,却是她在上学的路上一直在哭的消息。
沈慕彦忍不住了。
他将手里的工作压缩完全,连熬了两个通宵,终于挤出了一点时间,飞回国内。
彼时北城正处在隆冬期,下飞机时是傍晚六点左右。他片刻没耽搁,直接叫司机送他去了顾盼所念的高中。
去那里做什么他不知道,能不能直接和小姑娘见到面他也不知道。
可即使这么多不确定,沈慕彦也能肯定,他想回来陪着她。
顾盼当天没有上晚自习,晚上八点左右,她便出了校门。
顾家的司机早早就等在校门外了,但她并没有上车,而是和司机打了个招呼后,便将书包丢到车上,独自一个人往前走。
外面飘着雪,远处夜幕低垂,街景霓虹散落在落雪的地面上,将整片夜色都染上了一丝人间烟火的细致和温柔。
小姑娘规规矩矩的穿着校服,深蓝色的小西装配着一条中长款的百褶裙,纤细笔直的双腿套着浅灰色的厚实裤袜,脚下踩了一双同色系的羊皮靴子。
她没穿外套,衣着看着有些单薄,帽子围巾倒是系得严实,可也难抵这外头的寒风。
沈慕彦跟在她身后,默默轻皱眉头,暗想着回头微信上要好好提醒她一下,冬天御寒的必要性。
顾盼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积雪上,步子缓慢却规律的向前走着。一路上她都没怎么抬头,看上去像是在安静走路,可从后面看,却能察觉到她肩膀些许的抽动,以及时不时就抬起来用手抹眼睛的动作。
沈慕彦沉默着跟在她身后,带着一身风雪,始终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也一直没有出过声。
顾盼的高中相邻两条步行街,这会儿时间晚了,不少商贩都推着小推车在步行街上叫卖。
路过卖棉花糖的摊位前,小姑娘的脚步停了下来。
她买了一个棉花糖,做糖的是位老爷爷,手艺精而沉稳,数不清的几圈下来,竹签上就绕出了一个比脸还大的糖絮,雪白雪白的,看着去蓬松柔软,倒有点和远处的雪有几分神似。
顾盼拿了糖也没有立刻走,而是直接守在摊位前吃了起来。后面又有人过来买糖,老爷爷倒也没急着收她的钱,就这么由着她站在那里吃。
沈慕彦在不远处站了许久,最后安静的走到了摊位前面。
他也没出声,只和老人家比了个买糖的手势,竹签在机器上面又开始一圈一圈的绕,沈慕彦视线投在上面,但注意力却全放在了身边。
他买的糖做到一半时,旁边的人才忽然有了动作。窸窸窣窣的声响后,小姑娘忽然朝他靠近两步。
两个人的距离本就不远,她忽然的主动更是将他们的身影拉到最近。沈慕彦没有回身,只感觉到自己的大衣袖口忽然被人拉了一下。
很小的力道,就好像森林里抱着食物迷了路的小动物一样,懵懵懂懂的,敲响了猎人的房门。
沈慕彦当时眼神微微滞了一下,片刻恢复,他没让任何人察觉出自己的异样,回过头,视线淡淡的朝那边看了过去。
小姑娘的双颊被冻得有些红,眼皮有点肿,但眸子却很亮。
她抿着唇,像是很尴尬很不好意思,好半晌,才悄悄的小声对他说——
“那个,你的糖我请你吃怎么样?”
沈慕彦沉默着没出声,眸色清冷淡然的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果然,下一秒,小姑娘又补充了一句——
“不过……可能要你先付钱,咳,你帮我把我的那份钱也付了吧,回头我两个加起来一起把钱给你。”想了想,她又加一句,“十倍。”
沈慕彦只安静的睨着她,良久未开口。
后来顾盼忍不住了,拿着吃掉一半的棉花糖被那位卖家老爷爷盯了半晌,不得不放下大小姐的金贵脸面,有些自暴自弃的对沈慕彦又说了一句——
“算我借的,回头我十倍还给你。”
她说话时拽着沈慕彦袖口的那只手也没松开,好一会儿,才听见身边的男人出声开口:“多少钱。”
这话应该是问的卖家老爷爷。
对面的老人家笑吟吟说了一个价格,沈慕彦听过,又清清冷冷的补充了句:“两支。”
因为一支棉花糖的缘故,后面的路沈慕彦的位置从顾盼身后,变成了顾盼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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