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崔氏的眼泪已经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噼里啪啦的滚落下来,她极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却终于没控制住,在听他说道‘夫人就大人大量,忘记了吧’这句话时,整个人都崩溃了。
“老爷,十几年的欺压、羞辱和折磨,您想让妾身就这般轻而易举的忘了?对不住的很,您高估妾身的气量了,妾身做不到,妾身忘不了被赶到这座小院儿时那悲凉的心情,也忘不了青县那些夫人们看我时那副怜悯或奚落的眼神,更忘不了这十几年来妾身和女儿受到那些委屈,妾身做不到……”
崔氏哭得很压抑,肩膀不停的抽动着,虽然,她给人的印象一直是开朗乐观、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但是,唯有她自己知道,那表面上的开朗大度,不过是她的保护色而已,用来保护自己那颗被丈夫伤的千疮百孔的心,也是为了让丈夫和他的心肝儿姨娘知道,他们在她眼里什么都算不上,根本影响不到她!
见到妻子这般激动,沈知县握着的那只手握得更紧了,他惭愧的小声哄着:“淑珍,快别哭了,都是我的错好不好,往后咱们好好过日子,我再也不娶姨娘了好不好?今后家里的一切都由你说了算,成吗?”
崔氏哭了好一会儿,心情渐渐纾解了不少,她抽回了那只握在丈夫手中的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珠儿,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请老爷给妾身一点儿时间,妾身现在还没法说服自己接纳老爷,若是老爷觉得妾身得理不饶人或者不知好歹,就请老爷接着去宠别的姨娘吧,妾身在没有想通之前,实在无法接受老爷……”
沈知县闻言,叹了口气,像只斗败的公鸡似的,垂下头来。
“哎,我等着你想通……”
青云镇是边陲小镇,距岭北只有几百里的路程,鹦哥往返一趟无需太久的时间,加上到岭北找到南宫逸的大营,南宫逸看信和写信的时间,只在半夜时分就飞回来了。
这会儿,采薇已经睡下,听到鹦哥飞回来了,急忙从床上爬起来,披上衣服点了灯,把鹦哥腿上的信解了下来。
烛光下,她急切的展开了那封信,信上熟悉的笔迹让她的心头顿觉一暖,信中,男人告诉她,他一切安好,自己的大军已经在岭北安营扎寨,昨天还和蒙奴的大军打了一架,目前两军还在对垒中,叫她不要担心;还嘱咐她让她乖乖的等在青云镇,他会派追风和逐月二人连夜赶往青云镇,等他们到了,在由他们护送她回京,不然他不放心……
男人的信并不长,却在字里行间让她感到阵阵的暖意,其实,她根本不需要他派人来保护她,只她自己一个人就足可以应付一切,眼下大战在即,他的身边儿一定很需要人的,她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给他拉后腿儿,让他分出人手儿来保护她呢?
她非但不能让浪费他的人手,还要尽量的想法子帮他才行。
负责给北征军调送粮草的官员,想来定是锦贵妃的手下,在大军到达岭北后,终于姗姗来迟的把北征军的粮草送来了,送来的却多半是掺杂了糠的粗粮,剩下的都是捂坏了发霉的陈粮,这些东西别说是给战场上的将士们吃,就是给贫民乞丐吃,他们也断不会去吃的,所以,这趟回京,她还要给他筹集到足够十万大军吃的粮食才行!
在青云镇又呆了两天,她的大姨妈终于在她虔诚的祈祷下走了,一大早,她洗了澡,换上干净的衣服,来和周婶子一家道别。
周婶子听说她要回京城去,自然是万分的不舍的,拉着她的手嘱咐了许多诸如注意安全、注意身体之类的话;周叔没说什么,只是默默的从顺袋里拿了二十两的银子,让她留着在路上当盘缠。
二十两银子对于周家来说不是小数目,采薇的空间重现,自然是不缺银子的,但长辈的一片心意,若是她推脱了,周叔和周婶儿会难过的,所以,她笑眯眯的接了过来,装进了荷包里,周叔和周婶儿才露出会心的笑容;而九斤则提出,要亲自送她回京,免得她一个姑娘家单独赶路,被坏人欺负了去!
采薇听了九斤的提议,当时就笑了,“九斤哥,你认为有坏人能欺负得了我吗?”
周婶子也笑点了点儿子的脑袋,打趣着说:“真是憨瓜,你薇儿妹子的本事你又不是没见过?凭他什么样的人?什又怎能欺负得了她呢?”
九斤的一片好心被两个女人驳回来了,他憨憨的笑了一笑,低下头,默默的摆弄着自己粗糙的大手,心底一片失落。
薇儿妹子又要走了,她不需要他了…。
吃过早饭,采薇坐到了周叔帮她雇来的马车上,在周婶子的千叮咛、万嘱咐中,乘车离开了。
其实,她不是真的要乘车回京去,而是要找到僻静的地方先进空间等着,等到晚上在骑着白毛虎回京城去。只是离开周婶子家时,一定要乘车离开,不然,她凭空消失了,或者唤出白毛虎来骑,不把周家人吓坏了才怪呢!
采薇走了,她乘坐的马车咕噜着走到街道的尽头,转个弯儿,不见了……
九斤还在门口,呆呆的望着那辆车子消失的方向,怔忪着…。
“九斤,快回酒楼去忙吧,不然待会上来客人了,有你忙活的了!
周婶子见到儿子这副魂游天外的模样,自然之道他的心思,只是没有戳破,拉着他的膀子回酒楼去了。
而此时,周记烤肉的门被推开了,两个年轻的男子走了进来,这两个人的衣着倒还算体面,一进门儿,没等人招呼,便对坐在柜台后的周老五唱了个喏。
”敢问这位掌柜的,这儿附近是否住了一个姓穆名采薇的姑娘!“
周老五见陌生的男人打听采薇,顿时警觉起来,但他是憨厚老实的人,不会撒谎,因此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警惕的说:”你们是谁?找她做什么?“
这句话在无意中算是承认了,穆采薇和这掌柜的熟识,而且关系非常密切,不然这位掌柜的不会问他们是谁,也不会问他们找穆采薇做什么。
两个男人听了周老五的问询,相互对视了一眼,又飞快的把眼睛别开了,其中的一个朝着手,对周老五揖了下去。
”告掌柜的,小人是青县人氏,因家里的主子从前曾受过穆小姐的恩惠,所以今日特命小的们过来给穆小姐送些东西,聊表感激之情,还望掌柜的行个方便,指点我们在哪可以见到穆小姐!“
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盒子,看样子里面装的是首饰之类的小物件儿,但一看那盒子,就可知里面的东西价格不菲!
周老五是个老实头,见二人说话彬彬有礼,又是带着礼物声称是来致谢的,就把实话说了出来:”不瞒二位,您二位来晚了,薇儿那丫头已经走了。“
”走了?“
两人一听,脸上怫然变色,拿着首饰盒子的男人急道:”敢问掌柜的,不知穆小姐去哪了?走了多久了?“
周老五诚实的说:”刚走不到一个时辰。“
两个人的脸色又变了一下,眼神微闪,拿首饰盒子的一个寻思了一下,将手中的盒子递了过来,道:”既然如此,等过些日子穆姑娘回来了,就有劳掌柜的帮我将这盒子转交给穆姑娘吧。“
周老五叹了口气,没有接那盒子,只是说:”哎,那丫头根本没说什么时候回来,也没说回不回来了,或许她这辈子都不会回来了呢,二位还是把东西带回去,让您的主子处置吧!“
两个男人听他这么一说,也没有坚持,便将那盒子重新放回到袖子里,”既如此,我等这就告辞了,打扰了!“
两个人客客气气的抱了抱拳,转身退出去了,由始至终,二人都彬彬有礼的样子,没有一丝的不敬和不妥,只是一走出周记烤肉,那个携带着首饰盒的一个就显出焦急的神色。
”贺二哥,快,咱们快雇辆马车去追吧!“
那个被称为贺二哥的男子摸了摸下巴,摇头:”那穆姑娘又不是犯人,青天白日的,咱们怎好强抓人家大姑娘,依我看,不如给沈大人飞鸽传书一封,将实情告诉给他,让他自己裁夺!“
另一个点头:”还是贺二哥英明!二人计议已定,便放心的离开了。
……
此时,岭北大军的军营里,来了一队大晋装扮的人,这群人手里捧着食盒药箱等物,在一位侍卫的带领下,鱼贯的进入了主帅的帐篷,这些人中,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尤为显眼,她披着秋香色的拽地斗篷,头上戴着浅粉色的纱帽,纱帽下垂着的半透明的薄纱,若隐若现的透出女子那张明艳的脸庞。
南宫逸正坐在营帐里,蹙眉观看着岭北的地图,他的大军来此数日,已经和蒙奴人打了一仗,蒙奴人骁勇善战,又都对外来侵入的敌人痛恨不已,因此都拼着命的和在战场上厮杀,因此,这一仗南宫逸并没有占到便宜!
两军交战,最重要的是势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