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芷捧着她爱喝的花茶走了过来,小心翼翼的把茶杯交到了她的手里。采薇喝了一口,道:“刚才那个宁淮秀怎么处置了?”
潇芷道:“已经被送往慎刑司,那贱婢冒犯了圣上和皇后,死一百次都不足以赎其罪。”
喝完茶,把茶杯交给了潇芷,道:“把她弄回来吧,再找太医给她瞧瞧,别让她死了。”
“是!”
潇芷虽然认为皇后太过好心,但却不敢置喙皇后的决策,答应一声后,就出去办事了。
南宫逸听到了采薇和潇芷的对话,冷哼道:“你也太过心活面软了,这种居心叵测的女人,一看就目的不纯,就算是死了也没什么可惜!”
采薇瞪了他一眼说:“还不是你到处招摇惹下的烂桃花,要不然一个堂堂相府千金何至于此。其实,宁淮秀的本性并不坏,只是对你执念太深而已,她来了一月有余,虽然一心想勾搭你,却从未使过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也从没动过害我的心思;再者,当日废太子逼宫时,宁丞相坚定的站在了你这一边儿,在毫无胜算的情况下跟你站在一起与南宫适火拼,就凭这份情,你也不能置她于死地,免得被人说你刻薄寡恩,不顾君臣情意!”
她这般贤惠,处处替他着想,南宫逸自然很感动,他说:“话虽如此,可每日见她在咱们眼皮子底下晃悠,朕怕你闹心,不如就趁着这个机会把她打发了吧,也省的在这碍眼。”
采薇笑道:“打发是一定得打发的,只是须得让她自己想走才行,若这会强撵了她出去,别人一定会说我悍妒不容人,我要用她给京城的贵女们好好的做个例子,省的她们一天到晚的不安分,整天想攀龙附凤的觊觎你!”
“小妮子,就你鬼点子多!”
南宫逸捏着采薇的鼻子,笑着调侃了一句,他不知自家娘子打算如何打发这个讨厌的女人,他也无心情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歇息片刻后,又压着他的小媳妇投入到了火热的战斗中去……
……
宁淮秀是在天亮后醒过来的,醒来时,凉榻冷衾,身边儿一个人都没有,她的胸口痛得厉害,似乎受了内伤一般,喘气时都扯着五脏六腑的疼,可是,这些疼,跟她的心痛比起来,都不足挂齿了。
他厌恶她,她爱了六年,爱的失去了自我的男人,深深的厌恶她,厌恶得恨不得让她去死…。
十二岁时,她随母亲进宫给皇后请安,那是她第一次见到他,也是她沦陷的日子。
那日,他们在御花园相遇,那时的他,正从一座廊桥上走下来,玉般俊雅的容颜,雍容矜贵的气度,趁着他那身水蓝色的纬锦长袍,显得他风华卓绝,如天人一般,使天地间的万物瞬间黯然失色。
从此,她的生命中就只剩下他一个人。
那日起,她便不再顾及深闺女儿家的稳重与矜持,到处打听关于他的信息,当得知他的处境时,她心疼得潸然泪下,多次在父亲面前痛骂锦贵妃母子,多次祈求父亲奏明皇帝,废庶立嫡……
虽然,她的痴情闻名京师,他却从没把她放在眼里,对她的热情没有丝毫的回应,甚至见到她时,都是冷眼相对。
但是,她不气馁,因为他也同样没把别的女子放在眼里,鲜卑国的贺兰娜公主,护国大将军的千金,还有无数个前赴后继的名门千金,他统统都没放在眼里。
她知道,他心高气傲,庸脂俗粉根本入不了他的眼,所以,她努力的提升自己,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甚至是天文地理、医卜星象她都要涉猎一些,只为有朝一日陪伴他时,不让他觉得她了然无趣。
她默默的守候着,无怨无悔,不像贺兰娜那么招摇,也不像李瑞珠那么迫不及待,她深信,只要她一直守候着她,总会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一日。
后来,他有了心爱之人!
得知他跟她定亲的消息,她的一颗芳心碎了,那个跟他定亲的女人,她在上巳节上见过,是一个罕见的极品尤物,不仅是他,连辽丹国的大汗都对她垂涎不已,那时的她还抱着一丝侥幸,认为那女子只是个徒有其表的花瓶而已,早晚会失去他的心。直到他们大婚的那日,他当众下诏,终身不纳妃,后宫中永远只有她一人时,她才慌了起来,忽然意识到自己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她要是再不主动些,此生注定要与他失之交臂。
于是,她不顾爹娘的苦口婆心、强烈反对,执意以宫女身份进宫,她想,只要她有机会与他独处,凭她的才学和见识,他一定会注意到她,慢慢的对她产生好感的。
她没有指望把他从皇后手中夺过来,甚至连平分秋色的念头都没有,只要他在心中给他留一个小小的为止,够她立足就可以。
可是,就这么卑微的一点儿念想,也也被他生生的打破了。
他不是没把她放在眼里,而且看在眼里膈应的很,她不知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惹得他如此厌恶,但是她却清楚地明白,在他的心中,谁都别想插进他跟皇后的生活里。
心,如同眼角滑落下的泪珠,碎了一地……
她捂着自己胸口的位置,无力的咳嗦着,喉咙干渴得像要冒火似的,可她却连起身倒杯水的力气都没有了。
挣扎了几下,她放弃了,也罢,家已经回不去了,宫中也无她容身之地,不如死算了……
她缓缓的闭了眼,等着,等着……
门,‘吱呀’一声开了,唤秋推门走了进来,身后还跟了两个低眉顺眼儿的小宫女,她们一个手上端着盘子,盘子里盛着一只碗,另一个也端着盘子,里面是一块白布。
宁淮秀微微的睁开眼,眼睛落到了两个宫女的手中,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他一定是厌恶她到极致,容不得她活下去,来打发她上路了,那两个托盘里面装的,定是毒药和白绫,都是用来打发她上路的!
唤秋走近时,她张开干裂爆皮的嘴唇,苦涩的说:“唤秋姐姐,可是皇上下旨让你们来的。”
唤秋冷声道:“皇上朝政繁忙,哪里有空儿给一个宫女下旨,是皇后娘娘命我们过来的,姑娘快起来把药喝了吧,这可是娘娘的恩赐!”
“呵!”
宁淮秀自嘲的笑起来,咸涩的泪水滑落到嘴里,一直苦到心里。
是呀,他压根儿就没把她放在眼里,在他的眼中,她就如蚊蚁臭虫一般令他厌恶,他又怎屑给她下旨?
是皇后娘娘下的旨意,她一直想着怎么接近她的男人,却忘记了皇后的感受,做为他的妻子,她一定厌恶极了她,恨极了她厚颜无耻、自甘下贱的行径,是呀,换做是任何一个女人,都会对她的举动厌恶至极,深为不齿吧。
人家本就是恩爱夫妻,有她什么事儿呢?她为什么非要搅进来让人家膈应她、厌恶她呢?现在回想起来,自己之前的哪些举动,真是太愚蠢、太不值了。
是呀,她该死,该为自己的愚蠢埋单,只是,她太对不起生她养她的爹娘,他们把她养了这么大,珍宝般的捧在手里十八年,她还没来得及孝敬她们,就要因自己的任性和愚蠢殒命而去,爹娘生她养她的一回,非但没享受到她一点儿的孝心,反倒会因为她的愚蠢遭人鄙视,更会因她的死而伤心……
想到这,她的心一酸,泪水扑簌簌的滚落下来。她挣扎着,爬了起来,颤抖的手接过药碗,抬头对唤秋说:“唤秋姐姐,淮秀可不可以劳烦您给淮秀的爹娘带一句话。”
唤秋冷声说:“什么话?”
宁淮秀道:“劳烦姐姐告诉我爹娘,淮秀知错了,这辈子,淮秀对不起他们,等下辈子,淮秀一定做个好女儿,定不让他们费一点心……”
说完,闭了眼,一气儿将碗里的黑药汤子灌了下去。
喝完药,她像是最后一丝力气都被抽去了一般,手臂一垂,碗掉到了地上,她也软绵绵的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