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是会对未知的事情而感到恐惧,正因为看不懂弄不明,宁尘子心中十分慌乱,总觉着隐匿在这栋别墅中的不只有周通一个,还会有其他的人。
宁尘子深吸一口气,伸出瘦骨嶙峋的手臂开始推演,他指尖点动飞快,忽然手上一顿,大惊失色。
“是不是算不出方位了?”周通笑着问道。
宁尘子蹙着眉头,死死盯着周通,却不肯开口向后辈询问缘由。
周通:“你看看窗外。”
窗外……
宁尘子深怕有诈,却被好奇心调动得情不自禁地扭头看去,透过天窗,一轮血红色的圆月正逐渐形成,清冷的月光尽数被红芒所吞噬,丝毫不剩,天地间都笼罩在一片凄惨的血红当中。
“血、血月……怎么会是血月,明明不是、不是的……”宁尘子被血月骇得倒退一步,惊得双目圆瞪,眼中血丝毕现,却怎么也想不明白个中原委。
周通轻声念道:“民间有传闻,月若变色,将有灾殃。青为饥而忧,赤为争与兵,黄为德与喜,白为旱与丧,黑为水,人病且死。当血月出现的时候,人间正气弱,邪气旺,怨气盛,戾气强。你想知道为什么会触发血月吗?”
宁尘子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周通又问:“你想知道为什么‘灵鬼纳身符’会莫名失去作用了吗?”
宁尘子又点了点头。
周通笑着说:“那你看好了。”
他伸手一扬,窗外血月盈满,从天井映照进来,血色月光洒落整栋别墅,先前飘忽不定的阵法在血月月光的照耀下骤然成形。
悠悠荡荡风一阵,
来了屈死一亡魂。
有灵魂在花园泪流满面,
思想起奴的命珠泪不干。
只因为与裴生见了一面,
绝不该赠娟帕惹下祸端。
霍老爷子的戏腔莫名盈荡了出来,似乎从四面八方压迫而来,充斥了整栋房间,那些个千回百转的音节砸在空荡荡的别墅之内,与血月残酷的光搅在一起。
周通:“真正能断了阎王与霍老爷子的联系,将风铃转为己用的不是那艘阴船,而是阴船上镇压着的黑龙,刚才陈恩毁了阴船,却在无意间毁了阴船上束缚黑龙的东西,将这条作恶多端的黑龙放了出来。”
“往古之时,四极废,九州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载,火焰炎而不灭,水浩洋而不息。猛兽食颛民,鸷鸟攫老弱。于是女娲炼五彩石以补天,断鳖足以立四极……”周通说到这里,语气刻意放缓,眸色平静而又略带同情地看着宁尘子,笑着缓缓言道:“杀……黑龙以济冀州,积芦灰以止淫水”。
杀黑龙。
黑龙。
恨老贼在前庭把我来换,
拔宝剑杀得我命丧黄泉。
锵得一声似弦断,戏声戛然而止,扶梯之上骤然出现了一条黑龙的身影,那条黑龙像是蛰伏在此处已久,随着一声清越龙吟,眼前冷意一闪,惨叫声骤然响起,宁尘子双腿一软,勉强扶住扶手,站稳一看,刚才打扇的女人被黑龙叼起,一口吞入腹中,连渣都不剩。
人力岂能与这种邪物作对?
可这邪龙是如何听那小子的???
宁尘子万分诧异,却见吞吃了女人还不餍足的黑龙又俯身向他咬了下来,巨口一张,阴风横扫,宁尘子见状,下意识地拉过一旁的赵京山,将赵京山推到身前。
陈恩见状,怒吼一声,正要祭出佛珠,却见黑龙的动作一顿,硬生生地停了下来,缩回了作恶的脑袋。
这可不太妙啊……
周通微微蹙眉,陈恩救了黑龙,这黑龙居然还知道感激,不愿意跟陈恩作对,不过令他没想到的是,这只有一魂的黑龙,还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厉害一点。
赵京山肉眼看不到黑龙的具体样子,只感觉到房间内气氛变了,他一把抓住陈恩的胳膊,问道:“发生什么了?”
“老板,我们带着棺材先离开,这件事办不成了。”
赵京山点了点头,吩咐起几个架着棺材的人将棺材抬走,陈恩挡在他身前,却见黑龙又忽然袭向了宁尘子。
有陈恩护着,宁尘子动不了赵京山,只好拉了抬棺材的人,他虽看起来瘦弱,但手劲着实不小,随手一拉便拉了人垫背,那些个瞎眼男人更不可能知道发生了什么,猝不及防被宁尘子拉了过去,登时被送入黑龙口中。
少了人扛的棺材向一侧倾斜,赵京山急得钻了过去,顶替上那人的位置。
“不行。”陈恩咬了牙,心想,棺材要不得了,这楠木棺材沉得很,他们这一路怎么可能顺利搬过去。
打定主意,陈恩对赵京山道:“老板,得罪夫人了。”他将几个瞎眼男人推到一旁,轰得一声,棺材落地,砸在地面上,内里的女尸因冲力一弹,被陈恩捞在怀里,赵京山吃了一惊,上前从陈恩手中抢过女尸,警惕地问道:“你做什么?”
陈恩板着脸说:“老板,你先走。”
话音刚落,黑龙的气息就在耳边,陈恩眼睁睁地看着黑龙将赵京山拱翻在地,被赵京山护在怀里的女尸滚落了下来,掉在一旁,半边身子落在台阶下,另半边瘫软在地,长发散了一地,那双原本紧闭着的眼也因为这一冲击力而瞪得浑圆,没有焦点,直勾勾地望着前方。
“然然……”赵京山顾不得头上流血,扑过去要抱起女尸,却不料,黑龙比他速度更快,在赵京山之前,一口将女尸吞了进去。
赵京山:“!!!”
赵京山大吼:“然然————然然——我的然然——”
他盯住半空中的苏纪然的尸体,只见那具僵硬的女尸漂浮在半空中,腰部承受了巨大的咬合力,登时裂为两半,肉体横飞,尸体内的血早就干了。
就在那瞬间,赵京山看到了邪龙的尸体,听到了邪龙的咆哮与他咀嚼的声音。
周通皱了皱眉,看向正在列阵的宁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