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深夜节目贺思年一向都是不怎么答话的,此刻话题转到自己身上时才不咸不淡地问一句:“什么?”
“苏锦瑟啊。你不记得?”赵思源起了兴致,半撑着身子说:“就今个常主任上课还说你们两名字是一对儿呢。”
贺思年当然记得苏锦瑟。入学第一天就撞上,也不道歉,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笑起来眼尾微微上翘,像一只猫,声音软软糯糯,冒出来的第一句就是‘你长得真好看。’贺小爷能不知道自己长得好看嘛?但是自贺小爷抽条后脾气变的古怪,再敢当面夸过他好看的,这姑娘算是第一个。
更何况她夸完后还敢嫌弃自己的字,说坏话也不懂等人走远些,蠢的不行。
“嗯。”贺思年应了一声,当作回复。
另一边的吴何添了句,“她是不是喜欢老大啊?”
宿舍里按照参演剧目数排名的,小时候被父母拉去当群演的贺思年喜提老大之名,索性他也不在意这些,就由的他们叫。
“那肯定啊,要不然她怎么不放我的照片啊?”赵思源接过话茬,带着坏笑,“不过苏锦瑟长得是真不错,身材也好。前天我在健身房遇见她,穿着运动背心和短裤,那身材,真是...”他啧啧几声。
“别说她。”贺思年睨了赵思源一眼,语气中带着些警告。一贯事不关己的贺思年难得如此严肃,赵思源急忙摆手投降,话题很快转到别处上,贺思年却被那句话带跑。
军训时这姑娘总是偷瞄他,贺思年早就发现。有时兴起,会故意看过去,偷看被发现的小姑娘慌里慌张的移开视线,低头玩会儿手指,或者四处张望着,没一会儿又小心翼翼地瞟回来。那双眼睛圆溜溜的,和犯错的宠物似的,给无聊的军训时光添加了不少乐趣。
贺思年只是没想到对方居然还有自己的照片,真有这么喜欢?
想到此处,贺思年忍不住笑了。
赵思源说的那天,贺思年也遇见了她,身材很好,没有病弱的瘦,该有肉的地方一点都不少,身体线条流畅,细白的胳膊和那对白白嫩嫩的腿在太阳底下亮的晃眼,偏偏小姑娘还不自知,蹦蹦跳跳的生怕别人看不到似的。贺思年不自觉地皱眉,又突然反应过来,也没说过几句话,她再怎么跳自己也管不着。
回忆到此处,贺小爷又变的很不爽,连带着把责任推给了提起这事的赵思源,喊了声“睡吧。”结束了这晚上的睡前卧谈会。
日子这样不温不火的过着,似乎是看苏锦瑟和贺思年这对当事人也没啥反应,照片这事平平淡淡的就过去了,很快他们迎来了第一次汇报作业。
找贺思年组队的人多,贺思年一心两用地应和着,眼神落在小姑娘毛茸茸的脑袋上。她今天似乎来的有些急,脑袋上还翘着一缕呆毛,随着小姑娘的动作摆动着,贺思年低笑着摇摇头,上前将那缕不规矩的头发按了下去,又揉了揉,掌心传来和想象中一样的柔软触感。
小姑娘诧异地回头看他,贺思年弯下腰,凑近些问:“苏锦瑟,要不要一起?”
苏锦瑟楞了下,耳朵泛了红,急忙点头:“好啊好啊。”
贺思年笑意更深。
大一第一次作业非常基础,大多都是情感类题材。在他们的剧目里贺思年演一个渣男,苏锦瑟作为贺思年邀请入组的人,自然而然地负责饰演被渣男伤害的女生。
贺思年在表演上很有天赋,苏锦瑟也聪明,两人角色进入的很快,最大的困难是苏锦瑟得狠狠地扇贺思年一巴掌,而苏锦瑟却怎么都完成不好。
她心里想的很简单,这张脸太好看,她太喜欢了,根本下不去手。
贺思年看出了她的犹豫,排练结束后拉着小姑娘坐在一处无人经过的马路牙子上,问她:“怎么回事啊苏锦瑟同学?这么不专业。”
苏锦瑟知道他在调侃自己,瘪了瘪嘴没说话。
他们需要用最快的速度熟悉对方,找到情侣的感觉,所以两人又东拉西扯了一阵,天南地北的聊,聊到贺小爷幼年时带着玩伴在学校作威作福,闯下的一堆祸事。苏锦瑟听的直笑,喉咙里发出一阵鸽鸽的笑声,像个关不上的机械鸽子。
结束后,贺思年揉了揉苏锦瑟的脑袋,看着她笑眯眯的呆样,那个称呼不自觉的叫了出来,“小姑娘,记得要真听真看真感受。”
常主任的口头禅在贺思年嘴里说出来变得生动异常,一下子就钻到苏锦瑟的心里。
她一生都忘不了这个傍晚,贺思年俯身摸着她的头,耀眼的霞光自他身后抚来,把人衬的耀眼无比,他的语气比这抹光更温柔,说:“小姑娘,记得要真听真看真感受。”
正式演出时,苏锦瑟没辜负贺思年给开的小灶,到了那个节点直截了当的一巴掌,毫不留情地甩在了贺思年的脸上,“啪”的一声响,手心麻麻的,她自己都楞了一下,贺思年被打的偏过头去,舌尖顶了顶脸颊,勾着唇抬眼看她,那个痞劲一下子就把苏锦瑟勾回角色里,她眼泪断了线似的往下掉,骂道:“你混蛋!”
完美地演绎了一个被伤透心的女生。
贺思年也毫不示弱,嗤笑一声,挑着眉不耐烦地说:“行,让你打一下,两清。”
演出很顺利的结束,几人下台后聊了几句。苏锦瑟独自缩在角落里满脑子都是贺思年那句‘两清’,眼泪有些控制不住,贺思年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同其他几人道了别,快步走到苏锦瑟面前,蹲下问:“怎么了?”
受委屈时最听不得的就是带来委屈的这个人的一声关心。
苏锦瑟眼泪掉的更加厉害,哭的一抽一抽的,鼻尖通红,看上去可怜极了。
“我看看,是不是把我的小姑娘手打疼了?”贺思年知道她还没出戏,拉过她打人的那只手摊开小心翼翼的揉,轻轻地吹了吹,说:“怎么都红了,不哭了不哭了,都怪我。”
年少时遇到这样温柔的人,是苏锦瑟的劫难。
她看着被贺思年轻轻捏揉着的自己的手,突然有点嫉妒起自己的手。心底里冒出来一个声音告诉她‘苏锦瑟,你完了。’
她看着贺思年脸上明晃晃的五个指印,凑上前在指印上亲了一下,又很快地缩回来,眼睛水汪汪地盯着贺思年,仿佛刚刚什么事都没做。
苏锦瑟成功地又成为了贺小爷人生中第一个偷亲他的人,贺思年结结实实的楞住,忽然笑了,将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认真地说:“原来这样比较止痛。”
苏锦瑟被他逗笑,空着的手擦干脸上的泪,带着哭腔叫他的名字:“贺思年。”
“嗯。”贺思年捏着她的指尖,轻声应了,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