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尘没有说话，有些失神的看着前方。

“小主人想要在一百年之内离开月穹天狱的话，似乎也只有这个方法了。”凄月继续叙说，声音又绵又软，似乎能直接渗透到人的心海和精神深处，牵动意识和灵魂：“只是，我一直都知道，小主人对于‘修罗’这个名字很向往，但更多的是排斥，因为小主人所知道的修罗是一个纯粹的杀人魔，没有意识，没有情感，就如一个只知道杀戮和破坏的机器。所以，我从来都不逼迫小主人变成修罗，甚至从未提起过，而且天谴之月是认你为主，而不是将你附为傀儡，你若不愿，我就算想，也无计可施。所以，小主人无论愿与不愿成为修罗，都是你的自由，谁都无法干涉，我作为主人的小女奴，也当然会完全服从和接受小主人的任何决定。”

“但是，作为主人的小女奴，我也有必要和义务提醒小主人的……先不论变成修罗是脱离月穹天狱的唯一方法，小主人一直拼命的想要让天谴之月完整，不是为了追求强大的力量，而是为了能让可怜的水若妹子复生。但，能启动复生之法的四大要素，除了天谴之月、月神之血、魔帝之魂，还有一个是修罗之泪。如果没有这修罗之泪，其他三个要素纵然全部在手，也根本无济于事。”

“小主人应该也早就明白，只有天谴之月能催生修罗，能成为修罗的，也唯有天谴之月的主人或宿主，如今，天谴之月的主人就是小主人，除非小主人死亡，否则永远不可能脱离和易主。那么，除非小主人死亡，否则，现在全世界能成为修罗的，也只有小主人，能让修罗之泪出现的，同样也只有小主人。”

“那么，如果小主人真的想要唤醒水若妹子，成为修罗，是必须做的一件事。否则，水若妹子只能永远沉眠在精灵之泉里。”

凌尘的脸色快速的变幻着，身体在紧绷中发出阵阵的轻颤。凄月说的没错，“修罗之泪”这一点，他早已想到，若想要唤醒水若，成为修罗，是他必须走的一步，否则，就永远不可能得到修罗之泪。但是，这一点一直被他深深的埋在心海里不去触及，因为修罗的特性不仅仅是强大，还有残忍、狂暴、绝情……他无法不去害怕自己成为修罗后，会如万年前的修罗一样心性全失，意识全无，以杀戮和毁灭为唯一目的，甚至伤害到身边最亲近的人……

那时，即使能让水若苏醒，她也绝不愿看到那样的自己。

“还有哦，最最重要的一点，”凄月的声音从他的脑海中传来：“小主人还记得当初在雷神禁区，白虎临死前说的那些话吗？修罗，可并不都是失去意识的杀人魔，当年的赤玄剑帝，他是精神力不够强大，从而被修罗狂暴的力量吞噬意识，所有的七情六欲都转化为杀欲，才变成无情无义无心的嗜血修罗。而如果信念和精神力足够强大，就可以承受住修罗力量的冲击，从而在拥有修罗强大力量的同时，还可以保持自己的精神和本性，”

凌尘的眉头一动，脑中也回想起当初白虎说过的话……

“第一种，是处在修罗道边缘的杀人魔。第二种，是真正的修罗。而第三种……突破了修罗的枷锁，超越了修罗的灵魂境界与力量境界的——修罗之帝。”

“修罗之帝拥有比寻常修罗更加强大的力量，但，却不会如普通的修罗一样泯灭本性。他拥有无尽的杀欲，却可以收放自如。七情六欲的完整度，几乎和常人无异。修罗被称作世界上最可怕的生灵，而得到修罗的力量，也将伴随着失去所有本性的代价。而成为修罗之帝，本性将丝毫不受修罗力量的影响，甚至可任意操控自己的七情六欲。这样的修罗，比之普通的修罗要强大上数倍……甚至十倍！”

“成为修罗之帝的途径很简单，但要做到，却难逾登天。那就是……用自己的精神力，去强行克制，直至击溃修罗之力所带来的杀欲……”

内心的最深处，为了水若，他早已知道自己必须有化身修罗的那一天。所以，当初白虎说的那些话，他全部记的清清楚楚。

“小主人和当初的赤玄剑帝是不一样的，赤玄剑帝身为傀儡，完全被天谴之月所控，同时，他自己也渴望泯灭本性成为修罗。而小主人是控制着天谴之月，并且精神力远远比赤玄剑帝强大的多，就算被催生成修罗，也是占据着主动状态，而且我相信有很大很大的可能不泯灭本性……小主人难道对自己的精神力没有自信吗？”

“再说，小主人一直都天下无敌，这次却被三月神无情对待，还关进这里这么久，一定很气愤吧。只要有了修罗的力量，小主人井不会弱于三月神中的任意一个，不但能脱离这里，还能用压倒性的力量在她们身上发泄所有的愤怒，小主人难道不想吗？”

“当初在月神废墟，小主人也亲眼见识过修罗残魂的力量，强大的暗魔兽，被修罗一招就秒杀掉了……只要小主人愿意，就可以变成那样的强大，小主人真的一点都不心动吗……”

“不要再说了！”

沉默了许久的凌尘终于出声，重重的打算了凄月的话。凄月后面的每一句话都在引诱他成为修罗，而且几乎每一句话，每一个理由都不可抗拒……为了水若，为了能离开月穹天狱，为了能向月神族复仇，为了能拥有再也不败的力量……他都必须成为修罗……

“我之所以在这里这么久你才出现，并不是你的精神进入天谴之月需要很长时间，而是刻意的吧。”凌尘闭着眼睛，低低的说道：“让我在这里承受整整一个月的精神压抑，从而想不惜一切的脱离这里，然后你再适时的出现，抛出修罗的诱饵……”

第750章 修罗(4)

凌尘的话凄月没有否认，更没有惊慌，反而娇媚的笑了起来：“就知道瞒不住小主人的，这里面的确有我的私心，但更多的，还是在帮助小主人早点做出这个决定……难道小主人真的决定一辈子都不成为修罗吗？”

“我知道小主人最渴望的，就是唤醒水若妹子，而成为修罗之后，不但可以得到修罗之泪，以修罗的力量，十大魔兽都可以轻松斩杀，天谴之月的三圣珠也都可以轻松找到，取得月神之血嘛，也根本不是什么难事了。如果小主人真的要等到月神之血、魔帝之魂、天谴之月三个要素齐全后再成为修罗，以小主人的能力，或许，要几十年、几百年……甚至永远都不可能。”

“而且，以小主人能征服天谴之月的精神力，我都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小主人化成修罗后不会迷失本性，而仅仅是获得修罗的力量而已。”

“好了，你不用再说了。”凌尘又一次把凄月打断，他抬起头，平静的说道：“凄月，从我们认识到现在，你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一次说这么多话，更没有像今天这样表现的如此急切和迫不及待，看来，你是真的很想让我变成修罗。”

凄月：“……”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让我找回天谴之月的所有宝珠，以及牵引我踏入修罗之道，必然有你的目的，这个目的或许是复仇，或许是想获得自由……我不知道，你也不会告诉我，但我无法否认，你虽然在利用我，但这么长时间以来，你给予我的，是无数的帮助和指引，所以在内心深处，我一直是感激你的。之前，你甚至又刻意把还是处子的身体给了我，让我完全确定，你虽然一直在利用我，但本意从来没想过要害我，甚至还对利用我而抱有着深深的愧疚。”

凄月：“……”

凌尘的身体站直起来，心中在做了重大决定的同时，神情反而无比的平静：“如今看来，似乎只有我变成修罗，你才能完成你的目的，也只有化成修罗，我才能脱离月穹天狱和唤醒水若。既然如此，我似乎，也真的没有理由不变成修罗。”

他抬起右腕，默默的看着已回归十二颗神玄宝珠的天谴之月，在心中说道：“凄月，该怎样催动天谴之月的力量来让我化成修罗，你应该知道的。既然如此，来吧，我不会抗拒。我也相信……”凌尘的眉头猛的沉下，“我就算是承受了修罗的力量，也绝不会迷失本性！”

凌尘终于在这一刻，在比他预想的早了很多很多的时间里，做出了这个毅然决然的决定。而这，也是凄月一直所渴望的。但此时面对已做出决定的凌尘，凄月却是久久没有反应，过了足足十几秒的时间，她才用一种很轻的音调说道：“你愿意成为修罗，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我？”

凌尘笑了一笑：“应该是吧。”

凄月又沉默了下去，然后发出了一声勾心娇媚的轻笑：“我会记住小主人今天说过的话哦。那么，既然小主人已经做了决定，就不可以后悔了。其实，对于小主人而言，成为修罗一点都不可怕，那么，小主人现在只需安静下来，然后闭上眼睛。当感觉到天谴之月的力量向全身蔓延时，一定不可以抗拒……只需这些就可以了。”

凌尘召回了所有宠物伙伴，收回了手中武器，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修罗，这是个在他乍闻之时，深感震撼的名字。后来，听到万年前的修罗屠戮天下，尽灭遗忘大陆十分之一的生灵时，那种震撼又无数倍的放大。但，当他得到天谴之月，意识到修罗二字可能会降临在自己身上时，他有的，是深深的排斥……

那种神话般的强大是会让所有人震撼和向往的，但对任何一个理智的人来说，他们都无法接受自己成为那样的修罗。因为修罗虽然强大无匹，但变成一个没有本性，只知道杀人和毁灭的魔鬼，再强大又有什么用？

但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临，还是他自愿的选择。

成为修罗……也好，至少可以离开这月穹天狱，至少是唤醒水若必须走的一步，至少可以让自己拥有报复月神族，甚至天下无敌的力量……迷失本性？天堂三年，我都没有精神崩溃。天谴之月都没有能傀儡我的精神，我的精神有什么理由抗拒不了这天谴之月！！

既然已注定必须走这一条路，再抗拒，再担忧又有什么用。凄月说的没错，有了修罗的力量，无论完整的天谴之月、月神之血、魔帝之魂、修罗之泪，我都可以在更短不知多少倍的时间里得到，而且过程会简单很多，既然如此，又有什么理由不早些得到修罗的力量……

“来吧。”一个个的理由让凌尘的心一点点安静下去，他轻轻喊出两个字，身体完全的放松了下来。

他声音落下时，沉寂的天谴之月忽然释放出漫天的光芒，光芒的颜色却不是凌尘所熟悉的银色，而是一种比黑色还要深邃的漆黑。

天谴之月快速的颤抖起来，漆黑色的光芒也在一瞬间包裹了凌尘的身体，围着他动荡了一小会儿后，便如受到巨大的吸力一般，疯狂的涌向了他的身体。

“啊！！！！”

黑色光芒涌动的那一刹那，一股巨大痛苦感从凌尘的意识深处猛然传来，让他全身猝然一僵，口中发出无比痛苦的嘶喊。

这是一种犹如被万千刀刃同时切割，让人一瞬间如坠地狱的痛苦，而这种痛感不是来自身体，而是来自精神……是一股强横无匹的力量对精神的无情冲击和摧毁。其程度，比当初被天谴之月意图吞噬他精神时还要强烈的多！

黑色的力量光芒虽然在涌入，但数量却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在越来越多。疯狂的力量如决堤的洪水般疯狂涌向凌尘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但这些，他都已经无法去感知到，他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来自精神，让他的精神随时可能彻底崩溃的巨大痛苦。凌尘用手死死抓着自己似乎要爆开的头部，身体已无法支撑住平衡，重重的跪倒在地上。

“又是……这样……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凌尘全身汗如雨下，一张面孔早已在精神痛苦中扭曲的变形，但他却在笑，笑的痛苦，却也笑的傲慢与张狂：“这样的精神刺激……我那些年……承受了几千次……几万次……这种程度……永远都别想毁掉我的精神！！啊！！！！”

一声咆哮，震荡的周围空间都隐约抖了一下，围绕着凌尘的黑气在这时忽然开始了轻微的战栗，就如碰到了什么让它们恐惧的东西一般，侵入凌尘身体的速度也一下子慢了下来。而这时，天谴之月再次闪动了一下，持续释放的黑芒之中，忽然又夹杂入了更加漆黑，黑到常人所无法理解程度的漆黑之芒，这些光芒以更快的速度涌向凌尘的身体。

精神冲击在继续，凌尘死死的支撑着，没有让自己的精神世界有哪怕一丝的溃败。而这时，一股比刚才的冲击更要狂暴的多的力量猛然撞击在他的精神上，凌尘的眼瞳在一瞬间骤然放大……愤怒、狂暴、嗜血、傲慢、暴虐……各种负面情绪在他的脑海之中疯狂的滋生、膨胀、冲撞、蔓延，几乎就在短短的一瞬间，无穷无尽的杀戮**便几乎充斥了他的全部意识、精神、神经……甚至全身的每一个器官，每一滴血液，每一个细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