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1 / 2)

紫台行(宫斗) 繁朵 3236 字 1个月前

好在她们站的地方距离太后略远,太后如今也没心思来留意妃嫔之间的私语,否则听见焦氏这番话,分明对右娥英不看好,盛怒之下还不知道要生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牧碧微听了,觉得和林甲禀告的并没有新的消息,也不再作声,一起默默的等着,中间不时有住得远、先前派在锦瑟殿外打探消息的宫人回去禀告了才赶过来、因而比牧碧微更晚到的妃嫔陆续到来。

如此过了些时候,武英郡夫人还没到,产房的门,却开了。

任太医一身绛色官袍上,染着星星点点的血迹,袖角亦有一块——他的面色极为疲惫,牧碧微甚至还能从他开门刹那的表情里看出一丝绝望与惊恐,高太后心惊胆战的扶着安氏的手,嘴唇开合几次才出声:“昂厚,孜纭她……”

“太后请进去陪右娥英说几句话罢……臣点了些香,想必武英郡夫人就要到了。”任太医低声道,“臣无能。”

最后三个字,无疑将高太后最后一丝幻想也击得粉碎,高太后整个人晃了晃,就要倒下去!

安氏大惊失色:“太后!”

到底还是任太医反应迅速,虽然面色疲惫,却仍旧飞快的从袖中取出金针,在太后身上扎了几处——片刻后,高太后悠悠醒转,却没有哭闹,而是梦呓般道:“孜纭?”

“右娥英在里面,臣用了……用了些药,如今血暂时止住了!”任太医让开产房门口,轻声道。

见到太后这个样子,无人敢劝说太后不宜进入血房,就见高太后踉跄着踏进门去——大半个身子都靠在了安氏身上!

外头,济济一堂的妃嫔彼此望了望,面色各异,不约而同的沉默了下来。

牧碧微心神不宁,用力掐住了手背,正浑浑噩噩之间,忽听身边戴氏低呼了一声,就听小高妃正激动得与安氏争论:“……怎么会是她?为什么不是本宫?!”

一向宽厚和善的安氏难得严厉的低叱:“右娥英与太后都在里头,还请充华娘娘噤声!”

牧碧微正意外小高妃激动什么,不想就见安氏轻声对小高妃不远处的何氏道:“左昭仪,请随奴婢进去罢,右娥英想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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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英郡夫人一路紧赶慢赶,到锦瑟殿的时候,右娥英已经只剩一口气了,高太后泪流满面的守在榻边,何氏低着头,侍立在远一点的地方,武英郡夫人一眼看见平常娇美若花的女儿面色苍白如纸的躺在榻上,是自己从未见过的软弱无助,产房里浓郁的血腥味,以及血气里一丝隐约熟悉的香气,都让她感到肝胆欲裂!

高太后木然的抬头看了她一眼,未语,泪水先又落了下来,低声道:“大姐,我对你不住!”

“孜纭……纭儿,我的儿啊……!”武英郡夫人如今根本没有心思理会太后,她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女儿,满心满眼都是不可置信,整个人都跪到了榻边,紧紧握住了右娥英的手,凄厉道,“你……你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她话语里的意思,如今在场的或许只有何氏与右娥英才明白,右娥英极为虚弱的笑了一笑,面上竟然露出了几分欢喜之色来:“阿娘,你进来前见过我与表兄的孩子么?可惜我就看了几眼……方才就晕了过去,我真是没用啊……”

武英郡夫人听得心都要碎了,张了张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半晌才道:“你……你要我与你阿爹怎么活?”

“我对不住阿娘阿爹!”右娥英闻言,眼神黯淡了下去,轻声道,“只盼往后嘉懿能够代我常在阿娘、阿爹跟前尽孝了……”

高太后在旁哭泣道:“安氏!”

安氏忙道:“奴婢在!”

“传旨!”高太后哽咽着说,“八百里加急召高阳王与王妃还都!”

听出太后语气里的不容置疑,安氏忍了忍酸涩之意,低声道:“奴婢这就出去着人办!”

武英郡夫人终于忍耐不住,号啕大哭道:“嘉懿是女儿,难道你不是吗?我与你阿爹明明有两个女儿的!”

“阿娘……我对你们不住……”右娥英怔怔的道,“可……”

“你别说了!”武英郡夫人进得门来,三魂丢却两魄,却是到如今才醒悟过来,松开她的手,手忙脚乱的从怀里取出一只锦盒,哽咽着道,“阿娘带了底……”

不想她话还没说完,右娥英已经悠悠道:“任太医方才已经给我用过了,没用的,阿娘……表兄呢?”

不意她到了这个地步,还记挂着姬深,可姬深在什么地方呢?武英郡夫人茫然的想着,她茫然转头看向太后,太后也怔了半晌,才问刚刚出去交代完召回高阳王和王妃的安氏:“没人去宣室殿告诉三郎吗?”

这怎么可能?即使没人告诉,雍纯宫离冀阙宫那么近,单是这边的喧嚷,宣室殿里也该听见了!

姬深出宫私会外女的事情太后是知道的,如今还要这么问,安氏简直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迟疑了一下才道:“奴婢出去问问!”

“我好喜欢表兄。”安氏才转身,就听见右娥英轻声道,她心中也不禁一痛,就在她出了产房,为免风吹入、轻轻合拢门时,右娥英轻柔的声音再次飘来,“我与表兄的孩子会像表兄一样好看罢?真想看到他长大啊……”

安氏手还没离开门,已经听见武英郡夫人凄厉的叫着右娥英的名字,她手一抖,偏偏这个时候吹来一阵穿堂急风,将门哗啦一下吹开——产房里数盏宫灯飞快的灭了两盏——何氏尖叫道:“快来人!太后、郡夫人——”

第一百零一章 最大的意外(上)

右娥英究竟没能见到心心念念的表兄姬深最后一面,带着深深的遗憾去了。

翌日清晨才带着一身旖旎气息回宫的姬深,惊闻了这个消息,从宣室殿一路催促抬辇的内侍脚下如飞,到了锦瑟殿时,木然在产房里呆坐等他的高太后这次一点面子也没给他留,当着众人的面,结结实实就是两记耳光掴到了他脸上,虽然太后年高,当时又是守了一夜哭了一夜力气不大,但当着外头众多妃嫔的面——因为太后心如死灰的神情,无人敢上前圆场。

姬深对这个美貌且深恋自己的表妹究竟是有感情的,听陪右娥英最后一程的几人里唯一还能说几句话的安氏、何氏断断续续说了经过,尤其那句“我好喜欢表兄”,也不禁潸然泪下,跪在太后跟前请罪:“儿子对不住孜纭!”

高太后难过到了极点,连责问他竞夜出宫寻欢、使难产的右娥英临终想见一面都不能的力气也没有了,只勉强吩咐任太医救治昏迷的武英郡夫人,就让安氏抱着才出生的四皇子回和颐殿——悲痛之下,甚至连右娥英的后事都忘记了吩咐。

姬深自觉对右娥英亏欠,太后去后,又被何氏、牧碧微等人拥上去安慰了,振奋精神,便吩咐雷墨厚葬右娥英——听着姬深亲口吩咐的一件件价值连城的陪葬,与雷墨写下的奢靡华美的祭辞,牧碧微与何氏默默交换了个眼色:向来,姬深总觉得给予这些荣华富贵,就足以表达他的心意了吧?

可营州苏家的嫡长女,他的嫡亲表妹,什么时候缺过富贵?

右娥英想要的,姬深永远都给不了。

这一点,人人知道,武英郡夫人也知道,甚至右娥英自己,当真不知道吗?

可即使姬深给不了,即使他在朝臣甚至于曲氏、何氏、牧碧微眼里,不过是个昏庸好色的君主,暴殄天物了出身与皮囊、不过是许多人通往富贵道路的目标……曲氏宁可设计一个宫女做他的皇后、何氏完全拿他当做自己母子四人前途的保障、牧碧微甚至不屑为他延续后嗣……

即使这样不堪的一个人,他还是她最爱的表兄,爱到视死如归。

从锦瑟殿散去时,牧碧微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追想当年手捧朱盒笑语盈盈踏进和颐殿里的明媚少女,那样的生机盎然,像鲜春花木般葳蕤郁郁的年岁啊,盛夏火焰般熊熊燃烧的生命,仿佛永不知秋冬的酷烈……可如今不到三年,就这样躺在富丽堂皇的锦榻上没了声息……她拼命生下的四皇子,还不及多看一眼……

“娘娘?”阿善的声音将牧碧微惊醒,面色难掩担忧,“该登辇了。”

牧碧微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在步辇畔发呆了良久,她举步登辇,用力捏了捏拳,眼神转冷,如今可没功夫尽情的感慨苏氏……自己……怕是还有一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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