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2 / 2)

梦里依稀共采薇 荷妘 2842 字 1个月前

我望住他,缓缓道:“王氏一族跋扈这么多年,太后为什么不曾惩戒?太后为什么容不得其他姓氏的妃嫔得宠?太后为什么忍心让一些皇子夭折母腹?太后为什么一定要培植储君并且亲自教养?夫君,你只以为她想广大门楣,只以为她是自私而已,可事实真的只是如此吗?”

萧琮死死的盯着我,一言不发。

“夫君,不要再骗你自己,你也知道她的目的不只是普通的荣华富贵,她想垂帘听政,或者说,她想谋朝篡位!”

萧琮潜藏在心里的猜测被我说中,他一把攥住我的手,“是谁告诉你的?你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些话?”

我看着他颀长的脖颈迸出了青筋,心疼道:“嫔妾在后宫受太后百般算计羞辱,又眼睁睁看着她用兵权要挟皇上十数年,难道嫔妾心里会不清楚吗?”

萧琮摇头道:“不,不是的,她是朕的母亲,她不会这样对待朕,她只是要朕给予王家无上的尊贵,只是这样而已!她怀胎十月才生下朕,她怎么可能如此狠心,为了外人算计朕的皇位?她不会,她不会!”

我深深呼吸,一字一句道:“因为她根本不是皇上的生母!”

萧琮仰起头,惊惶茫然道:“你说什么?你胡说什么?你知不知道朕立即就能杀了你!”

我抽出梳妆台山形架上的波斯匕首,跪在萧琮面前,双手高举道:“嫔妾听到一个故事,是关于皇上的身世。皇上如果愿意听,嫔妾自当知无不言。皇上如果不愿意听,尽可以一刀要了嫔妾的命,嫔妾绝无怨言!”

那把波斯匕首还是萧琮赐给我的,锋利冷冽,可断金玉。

我低着头,看不见萧琮的表情,我只是想赌一赌,赌他对我的感情,赌他对真相的探寻。

手中忽然一轻,匕首竟然被萧琮夺了去。

我心里一凉,他还是不愿意直面这样的震撼吧?叫了三十几年的母后,一夕变成了毫无血缘的陌生人,换做是谁,只怕也难以接受。那么,对于这个秘密直言不讳的我,在他眼中,是不是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呢?

“铿”的一声,萧琮将匕首钉在了榻上,玉兰簟被撕裂出一个大大的口子。

我的心又暖了,抬起头,他直视着我,面色已然平静,“你说,朕想听一听。”

第三十三章 尘埃渐皈

金龙池的荷花连绵菡萏,微风吹过,那菡萏的花骨朵儿擦着水面,漾出一圈接一圈的涟漪。

我坐在湖边的凉亭里,远远看着玉真和元澈在湖边戏水。

嫣寻递上新沏的茶,“娘娘,移植到大安宫的枇杷树已经结果了。”

我点点头:“你遣人去告诉宁妃娘娘,她自然会安排宫中采摘。叫咱们宫里的人别去碰,以免落下犯上的罪名。”

嫣寻应了,我叹息道:“昔年太皇太后最喜欢新鲜枇杷,她老人家若是还在,该有多好。”

“太皇太后老人家即便还在,也同样算不到姐姐会有离宫的一天。”

陶美人蹁跹而来,笑吟吟道:“姐姐怎么也沦落到湖边赏荷,伤春悲秋了?”

我瞥她一眼,“本宫人老珠黄,有这样一天不稀奇,不知为何妹妹也来作伴了?”

陶美人在赵郡多年,养尊处优,体态丰腴不少,此时笑道:“嫔妾原是不得闲的,只是皇上召元晟去讲讲见识学问,嫔妾无事,因此来金龙池散散心,不想就遇见姐姐了。”

我淡淡一笑,抿茶不语。陶美人觑见玉真元澈,掩口笑道:“昌德王还跟个孩子似的,姐姐就由着他么?怎么不管管?”

我不以为意,“妹妹别笑话,再怎么说元澈也不过十二三岁,本来就是个小孩子。况且他贪玩斗胜妹妹也不是不知道,在太后面前尚且如此,本宫怎么管得住。”

陶美人轻轻一哼,自得道:“昌德王聪明懂事,姐姐何苦这般自谦?陈留王倒是个读死书的,嫔妾每日哄着他去玩他都不肯,少年老成,如何是好?唉,当真一言难尽。”

她眼波流转,捋一捋明珠耳环,盈盈道:“嫔妾听说姐姐把太皇太后身边的老嬷嬷朱槿接回宫了,不知道姐姐用意何在?”

我道:“太皇太后的祭日又快到了,朱槿熟知老圣人的喜好,自然是为了祭奠参拜时事从权益。妹妹以为是为了什么?”

陶美人叹道:“姐姐虽与嫔妾一样长年不在宫中,可是对宫里种种事情都了如指掌,嫔妾当真自愧不如。”

我厌恶她鬼鬼祟祟的行径,用眼角扫了她一眼,“不在其位,自然不谋其政,妹妹虽是皇子生母,毕竟位份低微,宫里的事情还轮不到妹妹插手,大可不必自愧不如。”

她一怔,旋即自如道:“姐姐说的有理,是嫔妾想多了。”

恰时春夏交接,凉亭四周的花草树木勃发绽放,随风带着一阵阵清香。

正百无聊赖,远远看见裕妃过来,我忙起身相迎,裕妃笑着走近,“两位妹妹好兴致,阖宫都知道这金龙池的水景是最好的。”

陶美人起身施了礼,含笑道:“裕妃娘娘从哪儿来?倒像是微微出了些汗似的。”

裕妃坐下,抽出绢子擦汗道:“你们果然是躲清静来了,不知道皇上在承恩殿龙颜大怒么?还好这会儿太后把皇上请到长信宫去了,不然还不知道承恩殿那帮子内监宫人保不保得住脑袋呢。”

陶美人讶异道:“皇上为何发脾气?该不会是元晟触怒了龙颜吧?不行,嫔妾得去看看!”

裕妃按下她道:“不关陈留王的事,是太子……皇上问他功课,听说是一问三不知,皇上骂他是草包一个,太子不服,顶撞了几句。你们也知道皇上的脾气,登时就摔了端砚,还要责罚太傅和太子伴读呢!”

她忙忙的喝了一口茶,“本宫原本在御前伺候,皇上一不自在就喝令旁人退下,我连忙的出了承恩殿,这会儿没有宣召也不敢去皇上面前现眼,好在太后得了消息把皇上叫去了,不然牵连的人可就多了。”

陶美人听见和元晟无关,立时就松泛了,眉眼带了笑意,语气却焦虑道:“太子受罚也不是小事,娘娘不如去劝皇上消消气?”

裕妃摆手道:“罢了吧,何苦自己讨罪受?你们俩长年累月不在御前,不知道皇上的脾气是越来越暴躁,本宫是不去的,要去你们去。”

陶美人的侍女喜慧道:“三位娘娘不必焦虑,皇上是最孝顺的,太后娘娘既然保了太子,必然是万事大吉。”

我心底冷笑,太后出面就万事大吉?只怕这样的好日子就快断送完了呢!

陶美人不过一句客套,我更是连客套话也懒得说,因此说归说,三人都没动弹。

裕妃忽然看着我道:“妹妹,本宫记起故皇后在时,曾经有个跑丢了的妹妹,不知道你找到没有?”

我忆起薛凌云的嘱托,不禁喟然道:“这些年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只是没有。薛小姐今年也二十多岁了,也不知道还在不在人世……嫔妾真真愧对故皇后……”

裕妃随口道:“薛家这些年不景气得很,连赵郡李家都比不上了,遑论裴家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