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妙抬了眸,眸中幽光潋滟转而平静,“当然是为威廉了。”
盛旭定了定目光,轻到不能再轻,只有他俩能听见的语声再问:“是他吗?”林妙迎上他的视线,摇头,“不是。”
如此盛旭顿了下,身体侧转了靠在墙上,好一会才释然了的口吻:“好。”
听着这声“好”反而让林妙蹙起了眉头,侧转过脸看他,“盛旭你……”欲言又止,看了看手术室门上的红灯,心中暗下了决定。
盛旭没有说话,只安静地陪在她身侧。不去想她话到嘴边又缩回去的是什么,也不去想此刻余光中看见的她脸上决然的神色意味着什么,只想可能这样理所当然陪在她身边的机会不多了。有时候他会问自己,到底参与了林妙的生活里是什么样一个角色,通常得不到答案的时候他也就释然了。
他一贯认为成年人不可能像年轻人那样对感情有太多的热忱,所以这几年如此过来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可当陆勉找上他的时候,发现有些东西在逐渐被推翻,他原本笃定了的东西开始动摇,甚至会产生慌乱,这种慌乱是以抽丝剥茧的方式在心底冒出来的。
而慌乱之后,是他从未体味过的钝痛。
就像此刻,站在她身边看着她决断的神色,就有麻麻的钝痛在心头泛起。
——
时间过去有五个小时了,手术室的门除了中间护士开门出来一趟外,始终毫无动静。而在门外等的人却因为神经一直紧绷着而有些支撑不住,尤其是林可,她从最开始因为紧张而浑身颤栗到这时已经瘫软在托尼的怀中。幸而有托尼一直在安抚她,给她鼓励。
而林妙则觉得胃隐隐作痛,谁也没有胃口吃午餐,即使盛旭从外面买来的。
护士出来的那趟忙着去拿工具,什么也没说就又进去了。后来护士长过来宽慰他们说换血手术要很长时间,建议家属们先填腹。林妙看阿姐的精神状态很不好,给托尼使了眼色,终于将阿姐劝服了先去吃东西,晚点回来再轮换她。
盛旭也被林妙给遣走了,等手术室门外只剩她时立即弯下了腰。能强撑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整个脊椎都感觉在疼,这是老毛病了。神经紧绷长久,首先会胃痉挛,然后牵动到整个身体,从而她劳损的脊椎会撑不住。
不是没看过医生,但医生说这病需要长时间的调养,还要不间断地做身体理疗,否则不光会得颈椎病,连脊椎都会弯曲有不同程度的劳损。可她哪里有时间三天两头跑医院做这些治疗,也是仗着年轻不以为然,可随着时间推移她开始不能站立太久。
等缓过那阵痛后她才将背抵靠在墙上,抬眸间蓦然色变,手术室的灯居然灭了,几乎下意识地就要起身,可起的势头猛了,脊椎处一阵钻心的疼袭来,顿时双腿一软,跌跪在地上。而膝盖哪怕磕得生疼都不及背上刺骨的痛,倒抽着凉气试图压下去,却在这时,手术室的门从里面推开了。
眼角的余光看到有人走出来,也有推床被推出来,一抬头就撞上漆黑的瞳仁。
安静、幽深、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那眼中流转,她干哑的喉咙里低低溢出一声唤——
陆勉。
心绪间有异样划过,又来不及抓住是什么,只看到推床靠近他的目光从她脸上移转至身上,蹙了眉头,就在要掠过她时突听他轻令:“等一下。”
推床顿住,他侧转过头来了,眼神沉鹜:“你怎么了?”
她咧了咧嘴,“等得脚麻了。”他的视线立即射向她的脚,“需要我下来扶你吗?”
她立即拒绝:“不用。”
这时医生也从手术室出来,扬声而喊:“病人家属呢?”她连忙扭转头应:“在这。”
强撑着扶墙起身,尽量不让步履蹒跚,但觉身后那道目光始终停驻在自己背上。终于听见推床被推动,轱辘轮转,渐渐远去,她才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