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囡囡。”乔凡涛站直了身子，双手拄着拐杖，似乎在用极大的力气支撑着自己的身躯，“我不希望你怪我。”

乔苏南抬起一双晶莹的眸子看着乔凡涛，并没有丝毫要躲避的意思。

尤其是在意识到自己父亲身上愈来愈多的苍老痕迹之后，她开始有些心疼，也明白自己不应该怨这个家庭和父亲太多。

投什么样的胎，其实就该承受什么样的身份而给自己带来的一切。

没有任何推脱的资格。

“爸，您先坐下。”乔苏南轻咬下唇，走上前几步，正欲伸手扶着乔凡涛坐下来说话，他却伸手挡了一下，示意不用。

“爸站着，是在跟你赔罪。”乔凡涛一字一句铿锵有力，重击在乔苏南的心上，惹得她整个人浑身一震，似乎被什么刺激到了一般。

那字句仿佛是灌了雷电的，直冲头顶，让她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

他在向她赔罪？

一个父亲，向女儿赔罪吗？

“爸，不是你的错，是我任性，您坐下。”终究，乔苏南还是抬手扶住了乔凡涛的胳膊，让他重新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去。

看着他微微颤抖的双腿，知道他现在腿脚越来越不好，更是难以发力，自然能够猜到这样站着对于他而言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的确算是赔罪了。

可是，乔凡涛真的并不需要向她赔罪。

“囡囡，我看到了前段时间的新闻。”乔凡涛提起了顾琛言召开那场记者发布会的事情，“他已经彻底洗白了微城顾少这个身份，这个男人，我从来都很看好他，一直以来都知道他是一个优秀的人，现在更是证明了自己，成为了微城公认的言爷。”

他早就知道微城顾少和言爷是同一个人的事情，可是看那场发布会上，顾琛言向所有人证明自己的时候，他还是产生了热血沸腾的感觉。

即便顾琛言与自己不熟，更不是儿子又从来没承认过是自己的女婿，可他还是有一种本能的父爱掺杂在里面，格外欣慰。

“我女儿的眼光很好。”乔凡涛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只是投错了胎，落到我乔家的手里。”

“爸，您别这么说。”乔苏南轻轻地皱了皱眉头。

她知道乔凡涛是真的自责了，不仅因为那天想要强行带走她的事情，同时也是因为这么多年来让她女扮男装承受了太多。

对于后者这件事情，乔凡涛和苏叶已经自责了许多回，乔苏南也不想让他们继续自责下去了。

“囡囡，我刚才的意思你应该听明白了。如果你真的爱那个男人，他也是真心对你，我愿意把乔木集团交给熙宸，你随时可以向所有人宣布你的真实性别，一切……由我们乔家来扛，这不该是你的责任。”

乔苏南诧异。

刚才从乔凡涛的字里行间中，乔苏南已经大抵猜测到了他的想法，可现在真的从他的口中说出来的时候，似乎又有些不太一样。

二十六年。

乔凡涛虽然当年收养了熙宸，有意将他往这方面培养，目的却从来不是让熙宸来直接继承乔木，而是想让他帮忙，亦或者说，在乔家某天真的意外没有瞒住乔苏南性别的那一天，让熙宸出来应急处理，如果微城不认苏南少爷了，兴许还是认熙宸少爷的。就算乔木集团也一定还会因此出一些岔子，可有熙宸一顶，说不定是可以扛过一劫的。

这是当年熙宸被收养的真正用途，而今却不一样了。

乔凡涛以前从未想过这方面的事情，可是看到他们两个一起出席琛海集团的五周年年会，在那场记者发布会上得知自己女儿出事的时候，这个男人又是如此紧张，果真不顾一切地离开了现场赶去救人。

他不禁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当时为了跟苏叶在一起，顾家和苏家也差点闹得不可开交，他年轻时，也颇有一番现在的顾琛言的模样。

说实话，他感动了，也有些心软，所以当初才会给乔苏南发短信，准许她继续逗留下去，但自己最后的底线是让她跟着熙宸一同回家，因为事情总该处理完，而不能一直放纵着任性下去。

“爸，我还是只想问你那句话，你相信我吗？”思索了许久之后，乔苏南不打算继续瞒着乔凡涛了，想把所有的事情和盘托出，也算是让所有人都吃下这个定心丸。

“相信。”乔凡涛毫不犹豫。

最近最令他欣慰的一件事情，那边是自己养的女儿终究不是一个白眼狼，没有那么任性，无论如何都依旧跟着熙宸一起回来了。

“爸妈，你们知道m国的南北集团吗？”

乔凡涛微愣，转念一想，苏北苏南，心里有了谱，他微微眯眸，点了点头：“据我所知，南北集团对外宣称自己的总裁是卓彦钧，不过这家公司似乎有一个很厉害的助理一直在帮衬着，m国人简称那个女孩为……ls……”

虽然南北集团早就在m国金融街鼎鼎有名，但也是最近几年才开始进军国内市场，乔凡涛对此也没有过多的关心，不至于关心到去仔仔细细地调查一下ls究竟是个什么存在，起码南北集团跟乔木集团从来没有过竞争关系，反而一直是合作的。

可是这件事情今天由乔苏南亲口提出来，可就大不一样了。

ls……

ls这个名字跟乔苏南或者苏北有什么关系呢？

dysu。”乔苏南轻声道。

她的声音仿佛是空谷的脆鸣，清亮地敲打在人的心弦上却无拨弄之意，只是简简单单地一下掠过就会给人惊鸿一瞥的感觉，惹人心悸。

ladysu，苏小姐，苏北。

如此一联系，乔凡涛恍然大悟，他和苏叶都同时张了张嘴，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他们向来知道自己的这个女儿是优秀的，尤其是在商业方面极有天赋，不过却从来没有想到在m国叱咤风云的存在居然就是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

“南北集团这几年的势力已经扩展到了微城，爸，你可不能不承认，我们现在已经在微城有一席之地了，甚至在某些方面，能力远远高于乔木集团。”说到这里的时候，会客厅中的气氛放松了许多，乔苏南自己也是带着些许笑意的。

方才的沉重已经渐渐消失不见，乔凡涛也将自己不适时宜的愧疚收起了大半，静静听着乔苏南说的这些令自己非常感兴趣的事情。

“因为怕乔越动什么手脚，所以在建立南北集团的时候，我并没有亲自出面，而是让我在m国综大认识的一个学长卓彦钧来明面上作为整个集团的总裁，以掩盖事实。而南北集团的建立目的本身也就是为了扶乔木集团一把。爸，请原谅我早就打算以苏南小姐的身份出现在众人面前，所以一直在私下里筹备这件事情，可是时机尚不成熟，也一直瞒着你们。”

“那么现在，有几成把握？”乔凡涛攥了攥自己手里的拐杖，不得不说是有些激动的。

他原本觉得自己下了一个难以做出的决定，冒着将自己家族世代的企业送到风口浪尖的危险，希望能给自己最宝贝的女儿一个幸福的婚姻，现在看来……他的担心也许是多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