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2 / 2)

夏庭晚那时私下经常和朋友吐槽过苏言是个老古董,可实际上他一直觉得苏言有种老派的尊严和从容。

那种风度他没有,他周围的任何人也没有。

确信苏言不会出现的第八天,夏庭晚终于无法再磨蹭下去了。

他的东西其实也没那么多,不方便带着的都整理好了等管家直接安排送去他家里,手上只提了一个精巧的牛皮行李箱,戴着一副墨镜就离开了苏家。

“夏先生,送您回家还是?”

“不回家。”

夏庭晚坐在后座看着车窗外看着香山的风景答道。

他不想回到那个家。

当年与苏言结婚就是母亲张雪乔和继父一力主张,如今媒体报了他和苏言离婚的小道消息,张雪乔早就给他打了几十通电话。

夏庭晚一个也没接,他想也知道接了张雪乔会说什么,无非是要他赶快去求苏言不要离婚的话。

张雪乔是那样一种女人,一辈子都靠男人的施舍活着,哪怕到了近五十岁的年纪,也还在娇滴滴地和继父撒着娇。

可他也不怪她,她无非就是想永远都做个小女人,而不是个母亲。

她想要活得舒心,为此,儿子的幸福与否,就显得不那么重要。

就像他八岁那年,有一天,她因为不堪忍受家暴而逃走了,就那么把他丢给了酒鬼父亲夏仲予肆意虐待一样。

但是张雪乔终究也不算彻底冷血,在他十三岁的一天,她忽然带着从商的继父回来了,一照面就是二十几万丢给夏仲予,把这个只会喝酒和赌博的男人砸得晕头转向,然后干脆利落地把夏庭晚带回了继父家。

张雪乔至今都认为她和继父是救世主,把浑身是伤的夏庭晚从沼泽里给拉了出来。

可夏庭晚却像只不服管教的野猫,不亲人,也不听话,继父觉得他不懂得感恩,很少和他说话。

直到五年前事业重创,底裤都要赔掉时,才语重心长地找夏庭晚谈话:不如就和苏先生过吧,我看他也是真心待你的。

夏庭晚从来没有过家。

直到五年前苏言对他说:“庭庭,过去的人生,谁都改变不了,可是以后不一样,我给你一个家。”

可现在他又没有家了。

“去我助理那儿吧。”

夏庭晚想了很久,终于勉强想出了一个去处。

——

夏庭晚开始在助理赵南殊家里颓了起来。

他每天不是团在被窝里睡觉,就是靠坐在床边发呆,赵南殊像养猫一样伺候了近十天之后终于忍受不了了。

“老板,就是今天了!”

这天夜里,赵南殊左手提着小龙虾外卖,右手提着7-11买的几提啤酒,以勇猛地几乎滑稽的姿势踹开房门,对还窝在被子里的夏庭晚喊道;“小龙虾之夜——让我们把男人统统忘掉!”

赵南殊是个基佬me直冲天际的0,全职工作是夏庭晚的私人助理,业余时间做一个美妆和护肤博主,更重要的是,他是夏庭晚的朋友。

赵南殊擅长谈恋爱、失恋、以及自我复原的整套流程,“把臭男人统统忘掉”是他的口头禅。

夏庭晚本来没什么心情,可是不知为什么听到赵南殊熟悉的宣言,竟然心里也有种奇怪的冲动。

人都有自救的本能,跌在情绪里爬不出来的时候,就说需要仪式感。

于是今天和明天之间就有了一点庄重的界限。

夏庭晚觉得他也的确需要一个龙虾之夜。

夏庭晚和赵南殊把窗帘拉上,打开电视随便调到一个综艺节目放着,他们盘腿坐在木地板上,一起把小龙虾包装拆开,空气中瞬间弥漫着小龙虾带来的火辣和爽利。

“这是十三香的、这是麻辣的、这是蒜蓉的。”赵南殊一盒一盒地点着,一边说一边递给夏庭晚一罐啤酒:“买的是多了,但是没关系,今天本来就要放纵一点!”

夏庭晚的手指接触到冰冰的啤酒,不由退缩了一下,他迟疑着把啤酒放到一边:“不喝酒了吧。”

婚后苏言和他有过几次矛盾,关于喝酒和抽烟的事。

他嘴上天不怕地不怕,可其实是个纸老虎,苏言真的生气起来,脸色只要一沉,他就开始腿软。

奇怪的是,酒驾的事情发生之后,苏言竟一句也没多说。

可他自己反而害怕起来,这六个月是真的滴酒未沾,但苏言好像也并没注意。

“老板,失恋的人不喝酒是走不出来的。”赵南殊语重心长地说。

“我不是失恋,我是离婚。”夏庭晚解释了一句,可是随即却觉得更悲惨了。

他想,去他妈的,他都离婚了,为什么还要在乎苏言的想法,于是直接打开啤酒,仰头喝了半罐。

有那么一会儿工夫,夏庭晚都觉得赵南殊说得确实很对了。

他们俩喝了酒之后懒懒地坐在地板上,看着综艺节目哈哈大笑。

赵南殊和他说些这段时间圈里人的小八卦,他听着,觉得像是另一个世界的故事。

打开第三罐啤酒的时候,夏庭晚看着堆满垃圾桶的虾壳,眼圈却一瞬间红了。

他无力地缓缓瘫下去,就这么躺在地板上,轻声说:“南殊,你还记得咱们在丰县吃的小龙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