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庭晚快速滚动着翻看评论,只有看到酒驾那一条时,才忽然感到心里一惊。
微博页面留在评论栏,他怔怔地看着电脑屏幕,却觉得越来越困惑和空洞。
“风评有变化了对吧,很多人开始摇摆了,这时候再无脑黑的评论也开始会被人踩了。”
周仰见他在看,眼里划过了一丝满意,低声说:“这还只是第一层和第二层舆论辐射了一会儿,等晚上我们再把公众号的那批放出来,舆论还会继续在我们的引导下发酵的,等时候到了,舆论会反逼节目组做解释的,现在情况大致都掌握住了,等舆论彻底翻盘,大家对你的好感反而会超过你被黑之前,因为会觉得你是受害者、需要被补偿。”
“你要是没什么事的话,也可以回家等消息了,这边我来坐镇。”
夏庭晚抬起头看着周仰,他的眼神有些怪异。
周仰不由问道:“怎么了?”
“周仰,辛苦你了。”夏庭晚站了起来拿起挂在一旁的大衣:“只是……”
“没什么,我只是忽然觉得有些迷茫而已。”
“你说……真实的我在别人眼里,到底应该是什么样的?被全网骂了那么久看,看起来一幅再也翻不了身的样子,但哪怕这样却也能在一天之间反转。好像突然之间,那些事就不要紧了,从耳边风一样飘了过去,算不上多大事。”
他说到这里垂下眼帘,有些苦涩地笑了一下,轻声说:“那我之前在他们口中所谓耍大牌、黑脸的错处,就真的有那么严重吗?我做错的其实不是那些,对吧,酒驾、酒驾还伤人,虽然没有达到刑责的标准,但这才是我最大的错处,只不过被苏言把伤人的部分为我掩盖起来了,对吗?”
周仰愣住了。
夏庭晚也没有再等他开口,拍了拍周仰的肩膀就转身走出了房间。
现在他想他有点明白了,之前周仰虽然觉得他指出的想法很好,可是却也没有十分惊喜。
因为对于周仰来说,他的思路只不过是锦上添花,哪怕他发现不了什么,周仰也有自己的资源和运作方式去操控舆论。
他的观察和贡献,或许和大规模的商业操作相比之下真的没那么重要。
真正能左右言论的,是周仰周密部署的一层又一层的传播、辐射,是苏言和周仰专业团队、丰厚资金砸下来的公众号推广、是水军点赞。
那时的他需要被大众唾骂,因为那是热点,是流量,是生意。
就像如今,一个个微博账号后面的大众需要一次反转,一次更吸引眼球的舆论盛宴。
可他呢。
他其实是游离在现实之外的异类。
他只懂得戏。
戏里不仅有浮生若梦,也有真情真性。
他以为他明白“真”就已足够。可是其实他的真,从来勘破不了这个圈子的人言虚妄。
等电梯的时候,夏庭晚疲惫地靠在墙上。
跟苏言结婚的那几年,始终是苏言握着他的手在前行。
在黑夜里,他从来不感到害怕,因为知道在苏言身边,他总是安全的。
可是苏言不在的这几天,他不得不孤独地在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在长大。
他几乎能感觉到自己脆弱的皮囊跟不上内里过于迅速成长着的骨架。
骨头惨烈地刺破他的皮肉,让他在这种痛苦中残破地行走。
他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哪怕舆论彻底翻转、哪怕最终拿下《寻》的试镜,可那些世俗意味上的成就,或许也终究不是他的坦途。
可他只有一个人,不知该去哪。
忍不住想起苏言和他说过的那句话——就像是在小巷子里来回走,哪一头都是暗的。
……
夏庭晚发的两条微信很快起了作用,中午他就收到了邢乐简短的回复:“我在h市,下午见吧。”
夏庭晚深深地吸了口气,默默地看着除了那几行字几乎没有别的内容的聊天界面,回了一个“好”字。
发了之后想想,其实他认识邢乐十多年,这份相识的情谊绵延之久,甚至远超微信存在的时间。
前两年微信年尾时出了交际圈总结时,他才忽然想起来邢乐是他第一个微信好友。
那时邢乐笑眯眯地在他手机上下微信,然后双线操作给两个人的微信互加好友的模样还历历在目。
几年之间他换了好几次手机,和邢乐也几乎不再私下交谈。
如今再回首那些往事,忽然深切地感到一股从心底泛起的悲凉。
和赵南殊一起在外吃午餐时,夏庭晚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他本来就恹恹的,对什么都没心思搭理,但挂了之后那号码却又锲而不舍地打了进来。
夏庭晚拿过去给赵南殊看了一眼:“是认识的人吗?”
赵南殊摇了摇头,但是看夏庭晚精神很差的样子,就很识趣地直接把手机拿过来放在耳边接通:“你好,哪位?”
那边刚一回答,赵南殊的神情就变了,捂住话筒凑过来说:“是叶炳文。”
夏庭晚的动作僵住了。
他脸色变得极差,径自拿过手机:“你有什么事?”
“温子辰呢?在你那儿?”
夏庭晚一听到这个人又阴又冷的声音,就觉得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