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醒了?先净面罢?”睡在外间的嫣红听到屋子里的响动,轻轻推门而入。
润璃摸了摸垂在胸前的黑发对着嫣红茫然的说:“不知为何,我今日起床却觉得神情恍惚般,心里噗噗跳个不停。”
嫣红抿嘴一笑,低声说:“奴婢说了实话,姑娘可不许恼!今日要去武靖侯府,姑娘才会有这样的反应罢?姑娘,你放心,我和绒黄自会把你打扮得精致些,让世子爷见着心里欢喜,眼珠子都错不开!”
润璃看着嫣红轻快的背影,心里这才慢慢回味过来,难道真如嫣红所说,是因为会见到梁伯韬才会这样心上心下?除夕那晚上的场景又浮现在脑海里,那坚实的臂膀,那深情的对视,那亲密的话语,让她的脸上浮起了一抹绯红。
不多会,围着润璃的丫鬟们已经把她打扮好了,绾了一个垂髫分肖髻,上面佩着苏老太太赠的红珊瑚簪子,白梅红梅被那黑鸦鸦的头发一映衬着,流光溢彩,华堂生辉。绒黄替润璃今日挑了件樱桃红对襟掐腰小袄,衣领处镶了一圈白绒绒的银狐毛,下面是一条八幅湘水月华裙,裙裾处绣满了缠枝虞美人,走动时莲步姗姗,一波一波,似乎那些花朵正在盛放般,不断在风中摇曳着它们的身姿。
“姑娘,你今天可真美!”品蓝凑了过来,讨好的笑着:“带不带我去武靖侯府呢?”
“你想得美,姑娘只能带两个去,哪有你的份儿!”葱翠把品蓝拉到一边,笑着对润璃说:“姑娘可会带我去?”
润璃回头看了她一下,葱翠的眼睛瞪得溜溜圆:“我本不想带你去,可是有怕有些人心里着急,你说我带你去还是不带你去呢?”
葱翠鼓起嘴巴坐到一旁:“哼,姑娘,你就会取笑我。”
嫣红取出了一条粉白的披风放到一边,笑着对润璃说:“姑娘,你就别逗她了,你上带着葱翠和绒黄去罢,葱翠现在也算是个有功夫的了,跟着姑娘能保护你,绒黄细心体贴,嘴儿又巧,最合适提点姑娘了。”
润璃望着镜子里,后面花团锦簇般站着一群丫鬟,眼睛里有着明显的担忧,不由得心里一暖:“我不过是去赏个花罢了,哪有你们说的那般严重?好好好,就依着你说的,我带上葱翠和绒黄去罢。”
带着葱翠和绒黄走到庆瑞堂,苏老太太和苏府三位夫人已经在里面等着,苏润玧和苏润珏还没有到,倒是苏润珉已经恭恭敬敬的候在一旁了。
也许大姨娘被打发去家庙持斋的事情让苏润珉发生了一些变化,润璃明显的能够感觉到苏润珉和以前不同了。每天清早都很早就来了庆瑞堂给苏老太太请安,虽然升了嫡女的分位,但却不再是以前那种愚笨,看见苏润珏也不再是出言相讽,只是静静的坐在一旁,就算是苏润珏来挑衅,她也默默无言。
短短几天,润璃便见证了苏润珉的成长,或许只有在生命里发生了一些难以接受的事情,一个人才会从根本上发生改变,就如蝴蝶若是要化茧成蝶,必然要有痛苦的挣扎,咬破禁锢自己的蚕茧,蜕去身上的那一层灰白的外皮。
今日的苏润珉,一反以前喜欢着装艳丽的风格,只是穿了一件淡蓝色的蜀锦衣裙,衣裳上用隐针挑绣出一串浅白梅花,朴素简单,她绾着百合髻,鬓边一支梅花同心簪,额间淡淡的贴了一片七分梅花坠,倒显得清秀宜人。
正在打量之间,就听外面传来拌嘴的声音,不消说就是那迟到的苏润珉和苏润珏了。武靖侯府的赏梅会请的是京城正二品以上人家的女眷,大家带的都是嫡女,苏润珏被记名在二房以后,也算是苏府嫡女,所以也能跟着出去开开眼界。润璃暗地里观察着,升了嫡女以后,苏润珏的神色确实好了许多,但也更加张扬,每天和苏润玧总要斗上几句,现在她们人未到,声音倒是先来了,苏老太太皱了皱眉毛,对着苏大夫人和苏二夫人说:“玧丫头和珏丫头是怎么一回事情?再是这般不晓事,那武靖侯府都不必去了,没得丢了苏府的脸!”
苏大夫人听了脸色也很是不虞,对着姗姗而来的苏润玧怒喝道:“玧儿,娘和你说过的话你难道都忘记了?和自家姊妹如此争吵,给外人见着,该如何想?”
苏润玧一阵委屈,正想反驳,突然又想起昨日苏大夫人反复叮嘱过她的话:“明日去武靖侯府一定不要逞口舌之利,一定要端庄温柔,要让各府太太见着就夸好!须知明日有不少京城贵女去武靖侯府,大部分都存了要做世子夫人的心思,若你还是如在家里般胡作非为,那不如不去,老老实实呆在家里便是!”
想到这里,苏润玧心中觉得一惊,自己刚刚确实又鲁莽了,幸亏只是在家中,若是在武靖侯府,那岂不是叫别人寻了短处?赶紧向苏润珏施了一礼道:“十妹妹,是姐姐不对,你且原谅则个。”
苏润珏一扬下巴,很傲慢的说:“五姐姐,下次你可要记着不要再这般说话了。”
苏润玧一听,心里的怒气又腾腾而上,正准备回嘴,却见母亲在一旁微微摇头,于是深深吸了一口气,笑着说:“我做得不好的地方,还请十妹妹提点些。”
苏老太太见着这番情景,脸上扯出一个笑容:“既然人都来了,那就走罢。”
几辆马车辘轳,在雪地上压出两道深深的车辙,一直从苏府的大门口延伸往西郊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