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底一慌,推开人群就去找。
羊城有很多错综复杂的街道,余声沿着广场走的远了。她想往回走却迷了方向,那条路人烟稀少偏僻冷清。余声望了眼广场的方向,不知该走哪条路。
她急的都快哭出来了。
有个老婆婆从她身边经过,余声上去问路。老婆婆给她指了指又看她听不太懂,拉着她胳膊不由分说就带她过去。余声忐忑的跟着,一直看见广场才放下心道谢。
梁叙远远看见她迅速跑了过来。
“不是让你等着别乱跑么?”他口气有点重。
余声鼻子一酸,瞬间红了眼眶。梁叙愣了一下扇自己嘴巴子的心都有了,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去擦她眼泪,轻里轻气的哄。
“我没乱跑。”她一眨眼,泪花吧嗒掉。
“我知道。”梁叙声音更低更轻了,“没找见我吓坏了是么。”
余声咬着唇含糊不清的‘嗯’了一下,等眼睛擦干净她才看见他手里的糖葫芦。梁叙想起四月那时候,他从熟人嘴里听到父亲在西宁老街的消息。足足在那边转悠了好几天,直到大半夜在破街上见到她。
“西宁那次怎么没见你吓成这样?”回到车里,他逗她。
余声舔着糖纸,扫了一眼车外的灯火又看向他。
“那不一样。”她轻声说。
寂静的深夜里,他将车慢慢开回小凉庄。余声吃完糖葫芦靠在座椅背上,眼睛看向车前窗外的漆黑。路又宽又长没有尽头,她想起下午那个电影讲的是母羚羊用生命换来了小羚羊的成长。
“梁叙啊。”她说,“我是不是不太懂事。”
陆雅的严厉让她喘不过气,可没有陆雅她就不是现在的余声。更何况现在和余曾刚离婚,那痛苦和艰难不必她渴望自由的心少。
“你才十六要那么懂事干什么。”梁叙看了她一眼,“长大自然就懂了。”
没头没尾没来由的一句话,余声没想过他会明白。身边只有他的呼吸和车轮摩擦地面的声音,天气晴朗前路有光。或许只是一刹那的功夫,她觉得世界漂亮通透极了。
“什么是长大?”她问。
“长大?”梁叙平静的看着前方的路,嗤笑了一声,“长大就是有一天你遇到了天大的事儿也能把它当个屁放了。”
话操了点,可她爱听。
车前灯照着沉沉黑夜,梁叙翻出磁带放了点音乐,是郑钧的私奔,他在唱我梦寐以求是真爱和自由。余声将窗户打开了一条缝,风一个劲儿的往里蹿,她又将窗户摇上去。地辽海阔,这样的日子她希望一天长过一天。
第23章
羊城的风从南吹到北,一刻都没有消停过。
那一年的三十小凉庄的一户有钱人家放了一晚上的烟火, 陆雅和余曾纷纷打电话过来问候两位老人。或许是因为新年的关系, 余声和他们也能说几句话了。
只是陆雅提起画作, 她开始选择性忽视。
说起这个法子, 是外婆教她的。陆雅的性子外婆是知道的,余声也有几分随母亲。她每每不想理的时候, 外婆总叮咛:“她说什么你应就是了。”
小镇的夜晚热闹的不像样子。
天一黑梁叙就从家里出来, 拎了一箱奶和一瓶酒过来看外婆外公。他和老头儿一面吃着凉菜看春节晚会, 一面聊国家大事。
余声和梁雨跑出去看烟花。
小镇各户都贴了新春对联和秦琼敬德,门口都是鞭炮过后的红碎塑料片。路上随处可见到处串门的一大一小,有小伙边走边哼万里长城永不倒。
后来梁叙找到她们俩。
“这有什么好看的。”他说。
余声仰头看着五花八门的天空, 七彩斑斓的样子像怒放的花朵似的。几步外有三两小孩耍贫嘴,一个往一个脚下扔炮仗。
她灵机一动朝他伸出手。
“多大了你?”他立刻会意。
梁雨也拉长脖子凑过来,一个比一个厉害。两个女生伸出手四只手, 眼睛瞪得像铜铃。余声仰头努着嘴巴, 问他给还是不给。
“给。”梁叙笑了一下,“我给还不成么。”
他从衣兜里侧摸出两个红包给她和梁雨一人一个, 后者意外他今年这么善良, 打开之后看到一张红票子嗞嗞直乐。
他忽然奇怪的咳嗽了下。
余声似疑非疑的瞄了眼过去, 然后抬头去看他装模作样看烟花的脸。梁叙已经从底下握住她的手, 那体温仿佛大太阳下凉风吹过的二十□□度。
再分开送完她回到家已是深夜。
中央台的周涛和朱军搭档默契, 又是一年的难忘今宵。当时沈秀正在织毛衣,桌上的座机响了一下。女人放下毛衣去接电话,好几分钟里那头一直没有人吭声。
“说话呀你。”沈秀忽然有些情绪失控。
梁叙端着一盘瓜子正站在门口, 屋里母亲已经泣不成声的骂了起来。他原地站了一会儿,听见母亲一直‘喂喂喂’。烟花声还响彻在这片黑夜里,梁叙将盘子放去窗台,一手插裤兜走出了门。
他蹲在门外一口气抽了四五根烟。
印象里梁兵离开他们时他才十岁,家里和这个男人有关的照片都被沈秀收了起来。他只记得那天沈秀带他去羊城监狱大门口探望父亲,男人好像一下子老了二十岁。
四年后出狱却再也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