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摩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收获了一大波同情,只觉得这酒温柔醇厚,后劲绵长,实属佳酿,一壶下肚,满足地叹了口气。
落在旁人耳朵里,这一声叹息显然是充满无奈。
温岚放下杯子,向皇帝告罪:“下午羽林卫要考核射艺,臣不敢多饮,还请陛下恕罪。”
皇帝着意抚慰了几句,温岚虽是奏对自如,脸上并无半点异样,但直到终席他都没有再端起酒杯。
散席离殿之时,温岚走到温摩身边,问道:“阿摩,可还好么?”
温摩起先不解何意,是看到他眼中的关切之意,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刚到京城那一晚的接风宴上,阿娘为了让她给父亲留下一个好印象,说她乖巧安静,滴酒不沾来着。
刚刚喝完一壶酒还面不改色的温摩:“……”
“还、还好。”温摩道,“只觉得头有些晕,歇歇便好了。”
“去抚霞阁吧。”长公主同样是一脸关切,又教训姜知津,“下次可不许让阿摩喝这么多酒了,知道么?”
姜知津乖乖地“哦”了一声。
抚霞阁是长公主旧日所居的宫殿,她婚后也时常入宫,仍是住在抚霞阁里。
姜知津自告奋勇带温摩去歇息,他盘算得很清楚:“等下姐姐你睡觉,我和三表哥去看羽林卫射箭。”
温摩心说,我也想看射箭……
这个时候就想到了阿祖当年的教导。
阿祖说,做人最好不要说谎,因为当你说了一个谎,至少要用十个谎去圆。
姜知津一手挽着温摩,一手挽着风旭,笑吟吟往抚霞阁去。
温摩才不想一个人在抚霞阁睡觉,正想找个借口跟着他混在一起,待时好跟去看射艺,冷不丁身后一个脆生生的声音道:“津津哥哥!”
温摩回头,就见一片浅粉色的云霞轻盈盈地飞来,带起一股香风,撞开了姜知津和她挽在一处的手,直扑向姜知津怀里。
姜知津笑吟吟抱住了这粉盈盈的女孩子。
女孩子肌肤白如雪,莹如玉,一双眸子黑溜溜地,柔润的红唇撅起来:“哼!津津哥哥最讨厌了,说好了带我一起放风筝的,我风筝都做好三只了,你却跑去跟旁的女人成亲!”
说着,毫不客气地瞪了温摩一眼。
温摩倒没料到自己原来还有一个小情敌,便满怀兴味地端详着她。她现下还不到姜知津肩膀高,约是十三四岁年纪,已经是人比花娇,再长个几年,定然能长成一个大美人。
“宜和,别闹。”风旭拎着女孩子的衣领,把她从姜知津身上拎下来,“这位便是你津津哥哥的新婚妻子,不得无礼。”
宜和?
宜和公主?
温摩愣住了。
宜和公主是风旭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她姐姐良和公主是姜知泽的第一任妻子。
上一世待嫁的时间比这一世要漫长许多,阿娘把姜知泽的事情打听得详详细细地告诉她,其中就包括这位姜知泽的元配。
皇帝成功将风家的公主嫁给姜家未来的家主,那场婚礼之豪奢,轰动一时,可惜好景不长,成婚不到三个月,良和公主在西山别院避暑,别院突发大火,公主来不及逃离,就此香消玉殒。
良和公主死后不到一年,姜知泽娶了丞相柳士原之女为妻,柳小姐在成婚不久便罹患病,不上一年,一命呜呼。
当时京中人们纷纷惋惜,说是天妒红颜,也忌英雄,像姜知泽这么出色的人物,偏偏在婚事上这般不顺遂。
惋惜归惋惜,姜家未来家主夫人的位置空了出来,京中但凡有点脸面的勋贵人家,无不摩拳擦掌,准备一展拳脚。
然后就在那个时候,温摩爬上了姜知津的床。
是在亲事定下来以后,温摩才透过阿娘的打听知道这些,同时也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骂得格外惨——京城人眼中最大的一颗好白菜,被她这头外来猪给拱了。
阿娘历数几十家想要把女儿嫁进姜家的名单,其中头一个,就是皇帝家的宜和公主。
“幸好咱们来得及时,再晚上一两年,姜知泽就是宜和公主的了。”阿娘喜滋滋,“现在么,那丫头还没有及笄,只能干瞪眼了呵呵。”
此时的温摩已经明白,无论是良和公主的大火,还是柳小姐的怪病,只怕都和姜知泽脱不了关系。
但宜和公主居然喜欢姜知津,这可真是她上一世都不知道的事。
“对,快叫嫂嫂。”姜知津也笑眯眯看着宜和,“叫了给你红包。”
宜和看着两人身上喜气洋洋的大红吉服,一脸的不甘心,但左有姜知津,右有风旭,特别是风旭,紧紧盯着她,不让她捣蛋。
“嫂嫂。”她极不情愿地、委委屈屈地道。
“乖!”姜知津真个从袖子里掏出一只红包,“好好拿着,以后我要陪你嫂嫂玩,不能陪你玩了。”
宜和拿着红包,嘴撅得更厉害了。
风旭向温摩道:“宜和年纪小,父皇和母妃不免有些娇纵,弟妹勿怪。”
宜和身受万千宠爱,不单是因为年纪小,更是因为良和公主死于大火,文和公主因病而逝,风家如今只得她这么一个公主了,自然是宝贝得如同眼睛珠子一般。
忽地,宜和眼珠子一转,道:“嫂嫂,我方才听说你要去抚霞阁歇息是不是?我带你去吧。让津津哥哥和我哥哥玩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