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怀希看着窗外,不肯看她。
“那我在这里保证,你以后再也见不到她。”
褚怀希说:“我讨厌她。”
小兔子拱来拱去,翁沛抱起它,端到褚怀希面前,说:“怀希别哭了,不要难过了呀,我和菠萝蜜陪着你好不好?”
褚怀希回过头来,把奶昔的吸管扶正了,眼里分明泪花闪闪的还偏要说:“没有哭。”
第二日,大红花补课机构的教工群里就发布了新的通知,说让各位老师严管秩序,杜绝补课时出现校园霸凌现象。
褚怀希这两天没有来上课,翁沛亲自登门替他补习。
这天黄昏她陪着褚怀希去海边挖蛤蜊,褚怀希行动不灵便,就坐在一个废轮胎上,教她怎么用小沙铲挖出蛤蜊——仔细观察吐泡泡的沙土。
学习过程中翁沛的手指被铲子割破,流了一点血,褚怀希见了,想也没想,抓起她的手指就放到嘴里吸。
吸了两下才觉得有点尴尬,他放开翁沛的手,面红耳赤:“我、我去给你买两张创可贴。”
也不知道哪儿来的精神力量,拄着拐杖一瘸一拐走向海岸上的小商店了。
翁沛收获颇丰,天黑前装满了一小桶蛤蜊。
褚怀希坐在礁石上看夕阳,再过半小时左右就要涨潮,海滩上已经没什么人。他用拐杖在沙滩上写翁沛的名字,被海浪全都冲掉了,心中郁闷不已。
翁沛把装满清水、蛤蜊的塑料小桶和工具放在一边,在他身边坐下:“又在想什么呢?”
海面一片波光粼粼,水天交接处,晚归的轮船汽笛声悠长,挡住落日一半。
“小时候和爷爷奶奶住在海边,我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都会跑到礁石上朝着海面大喊,喊出来心里就会舒服很多,睡一觉起来就忘了。”
翁沛笑了笑:“现在也可以啊,只要你能开心一点。如果你觉得不好意思,那我和你一起喊好了。”她站起来,傍晚的海风把衣摆吹得飘飘飒飒。
“来,”她伸出手,“我扶你起来。”
褚怀希踩着石块站稳了,和她肩并肩立在晚风中,依依不舍地放开了她的手。
他说:“我突然想明白了,小沛姐,”转过头朝茫茫海面喊了一句,“我才不怕女流氓——”
翁沛也学着喊了一句:“那我祝褚怀希同学越来越勇敢!明年考一个好大学!”
褚怀希憧憬道:“我要考你读的那所学校,我也要学法律。”
“学法律有什么好,”她拂开被风吹乱的碎发,“在这件事里,我都没有帮到你什么。”
“帮到我了!真的!我相信小沛姐以后一定会在这个领域做很多有益的事情,不是说「不忘初心,方得始终」吗?”
海面高远的天空是流溢的淡金色,低垂的云絮就格外灰暗沉默。
眼前人和云絮一样沉默下来,海风捎远了霞光,海鸥叫声不断。
她神情平和,笑了一笑:“我是随便填的志愿,我没有什么「初心」。”
“那没关系啊,”褚怀希的笑容很暖,他又对着海面喊道,“希望小沛姐在未来找到自己的「初心」!小沛姐加油!”
褚怀希说:“要涨潮了,你有想念的朋友吗?祝福也好啊。”
有一个人的名字,很久很久没有被她提起了。
她怔怔看着浪潮迭起的海面。
“段小宁。”
她呼喊他的名字,原以为用尽力气,结果风中的声音并未传出多远,连翱翔的海鸥都不一定听见。
然后她的声音低下去,慢慢垂下双手,在拍岸浪花里站立的姿势像礁石,永远探寻不到风的方向。
你过得好吗?
你要健康平安啊。
我会一直一直在想你。
然后总有那么一天,我会厌烦这段记忆。
我没有放不下你,没有无能为力,也没有此意难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