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2 / 2)

皇姑 时久 2846 字 15天前

监工是皇帝指派的另一名官吏,没料到她去而复返,支吾解释道:“公主,这是陛下吩咐微臣的……不是要凿毁墓碑,只是将碑刻磨平而已!”

他看了一眼墓碑下方的“妃杨氏”等字,知道那指的就是她。活着就被人立了墓碑,难道不会觉得晦气么?

颖坤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但是又不能责怪兆言,也不能为难这些奉命行事的官员工匠。她挥了挥手,没有强加阻止,自己独自策马先行回城。

回到行宫西院天色已暗,七郎听见动静迎出院来,见她失魂落魄的模样,快步上前将她扶着:“怎么又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早知道就不让你去了。”

婢女侍候她盥洗,脸上泪痕洗干净了,两只眼睛却还肿得跟核桃似的。七郎在灯下看得心疼,又不知如何安慰她好,只能叹气:“前几日看你那么挂念陛下,想尽办法溜出去见他,还以为你已经移情别恋了。现在看你这般模样,我倒后悔起阻挠你和陛下,至少你跟他在一块儿,成天都高高兴兴的。末儿,我有好多年没见你那么开心开朗过了。”

正说着,婢女就来通报,说陛下遣人来召颖坤。到院中一看,来的是齐进,他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七郎,说:“陛下还等着司礼去回报呢。”

颖坤心里还有些发堵,回道:“太晚了,臣明日再入宫回禀。”转身欲回房,被七郎拉住。

七郎望着她柔声道:“你去吧,别让陛下空等。”

颖坤有点诧异,回头看着他。七郎又道:“末儿,哥哥们都想护你宠你一生,但是有些事有些人,做兄长的永远无法替代。无论如何,只要你高兴,哥哥都愿意顺着你依着你。”

家逢惨祸,父兄阵亡,母亲病重,这些他都可以和她一起分担,甚至帮她承担,但是仁怀太子在她心上留下的伤疤,他作为哥哥却无能为力。皇帝想做他的妹夫完全不合格,但是这么多年,也只有这一个人让她重绽笑颜。

颖坤被哥哥一宠,小脾气全冒出来了,闷声道:“我今天累了,不想动。”

七郎问:“怎么,陛下又哪里惹你不痛快啦?”

一旁齐进闻言急忙道:“怎么可能,一定是误会,误会!反正就这几步路,您还是到离宫去见一见陛下,有什么话都说开好嘛,放在心里隔夜不是更憋气?”

颖坤犹豫不决,看了看七郎。七郎笑道:“想去就去吧,过了今日,说不定我又改主意了。”

颖坤跟着齐进入离宫,兆言还在御书房中等着他。走到门前台阶下,齐进道:“小人先进去通报。”赶在她前面快跑两步先行入内,等颖坤步入殿中,正看到他从皇帝耳边缩回来,估计是抢先报信通气儿呢。

颖坤一脚跨入门槛内,被地下铺着的大片黄绢阻住了去路。那是一张巨幅的地图,天下总势,不但把吴魏两国疆域全都囊括在内,东至扶桑、西至波斯、南至麻逸、北至鞑靼,吐蕃、党项、回鹘、大理、室韦、女直等也全都包含。如此一看,大吴也只占了东南的一小块而已。

兆言正赤足立于图上,挥手遣退齐进,迎上前来捧住她的脸道:“眼睛怎么肿得这么厉害?”低头去吻她眼睑。

颖坤把脸一偏躲开。他也没有强求,在她腮边吻了吻,自己做的事自然心里有数:“怎么啦,生我的气了?都是作废的碑刻了,我又没有对逝者不敬,就是怕你触霉头不吉利嘛。”

颖坤抬头看他:“真的?”

他沉默片刻,讪讪道:“还有那么一点点嫉妒心作祟。末儿,我不想看到你的名字和别人刻在一块碑上。生同衾死同穴,百岁千秋之后,你得和我葬在一起。”

颖坤其实也谈不上生气,伤心时心绪低落而已,见他如此诚实,对他的一点埋怨也消失殆尽,缓下语气道:“百岁之后和陛下同穴而眠的人,应当是贞顺皇后。”

这次换兆言盯着她,他的目光幽深却凌厉,让她不由别开视线闪躲,扯开话头道:“连块作废的碑都容不下,那你这段时间豁达大度,还同意我去送灵,都不是真心的?”

“你不偏向他的时候,就是真心的。”他郁郁道,“像你今天这样,为了别人哭成这个样子,叫我怎么不心疼、不嫉妒?”

她垂眼不语,他又道:“假如换了是我,你会这么伤心吗?”

颖坤立即抬起头来,厉色道:“你说的什么昏话?不是说好了不会先我而去吗?”

兆言立刻道:“是是是,不会不会,只是假设而已。”将她安抚下来,又去吻她红肿的眼睛,“再说我也舍不得,与其死了让你伤心难过,还不如活着逗你开心展颜。”

她没有躲避阻止,他便一路吻下去,攫取双唇。吻得深了,气息浮动心旌摇荡,手也不规矩地探进她衣襟里。颖坤捉住他的手:“陛下……改天好不好?我现在没有心情……”

兆言退开一些,看到她双眼水色盈盈,似又含了泪光。他心中火气上升,但还是告诫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跟死人较劲只会往死胡同里越钻越深而已。他长吸了一口气,放柔声音道:“还想着他呢?舍不得?”

他这么一说,颖坤便心生歉意,与他对视良久,见他眼中温然似水,柔情无限,方低低地“嗯”了一声。

“触景伤情、心有所感难免的,以后离得那么远,异国他乡,连个祭拜缅怀的地方都没有了。”他的手指在她腮边轻抚,“朕批准你私下偷偷立一个牌位祭奠,但是别让我看到。”

每次心绪低落的时候,都被他举重若轻的几句戏言化解。颖坤眼里还噙着泪花,细声道:“谢陛下恩典。”

兆言听她说出这句话,就知她心情已有好转。“其实我本来以为你会送到不能送的地方才回头,听侍卫回报说你今天就回来了,我也喜出望外……”

颖坤斜他一眼:“陛下,我一回来你就知道了,还派人监视我?”

兆言讪笑道:“不是监视你……是监视你哥哥来着。”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还没完,但是太困了,明天继续吧=_=

《送将归》这一章眼看着又要写超了,我还是拆成两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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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颖坤一直立于门口,兆言赤足站在地图边沿,十分不便。她低下头去看着铺满御案前整片地面的绢图,问:“陛下这是做什么呢?这幅疆域地图好像没有见过,这么大。”

兆言道:“这是先帝命司天监聘请舆图世家的传人绘制的海内全图,元熙初就开始测绘了,历时十余载,前几年才刚刚校订完毕,可惜先帝未能亲览。日间与众将商议边境北移后的驻军布防事宜,就拿出来悬挂前殿展示。这里地方小挂不下,只能铺在地上了。”

颖坤通篇扫了一眼,图上密密麻麻的山川河流城镇道路,乍一看眼花缭乱,辨不清哪里是哪里,遂问:“燕州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