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郦懵道:“世子让我去伺候?”
“世子院里小厨房的婆子前些日子离开了, 前些日子送了个婆子过去,但世子不太满意,我们本想重新换个人, 今日世子直接点了你。”宋妈妈说。
云郦想起今日送的那份点心, 世子曾经就夸过她做的点心不错, 今儿她又送了些上去,然后恰好就记起自己。
几次接触, 世子是个好相处的主子, 可让云郦离开大厨房,她依旧不舍,毕竟呆了好几年, 大家处得也好。
再不舍不安, 翌日云郦挥别大厨房的小姐妹,拎着小包袱去了世子的外书房。
去世子的外书房伺候,云郦的住宿条件好不少,一人分了间屋子, 屋子虽然小,陈设简单,只有一床一桌一柜,几张板凳,可环境不错, 开窗就是葱郁的竹林, 也闻不到烟熏火燎的味道。
小厨房的人也简单, 一个五六十岁的大师傅,加他十二三岁的小徒弟, 还有个烧火的小丫鬟, 加上云郦, 也就四个人。
世子白日都在官署,午膳在外头解决,早晚两顿膳一般情况下都从大厨房要,除了有时候回的太晚让小厨房准备,所以云郦的日子很闲,不过他倒是挺喜欢用糕点,尤其是豌豆黄和红豆糖酥,她来一个月,他就点了七八次。
当然,世子爷是个很好伺候的主子,云郦还得了两次赏钱,比她一个月的月例都多。
这日夜里,世子回得晚,云郦和烧火的阿衣说话打发时间,世子没回来歇下,防止他要东西,她们都不能歇息。
但倒不困,世子白日不在府里,她们有大把时间休息。
外书房是个大两进的院子,进院正对着三明正屋,两侧是东西厢房,往后则是和正屋平形略矮的几间侧屋,侧屋背面相距几十米,则是后罩房,后罩左右两侧,各有几间屋子。
小厨房就在后罩房左侧的屋子里,见前面的灯亮了些,隐约还有脚步声,几人知道,是世子回来了。
没过片刻,有人来小厨房叫膳,说世子今日和同僚饮酒,不太舒服,煮碗清淡面条送过去。
小厨房的厨子今日告假归了家,但煮面不麻烦,云郦能驾驭,听清要求后,云郦做了晚青菜鸡蛋白面,放在食盒里送过去。
自进了小厨房伺候,云郦算得上外书房的人了,世子书房里没伺候的婢女,也就不会自己去小厨房拎食物,都是她们做好亲自送去。
云郦刚进世子歇息的屋子,就闻到一股若隐若无的酒意,她抬眸看去,就看见坐在紫檀方桌前,手微微抵着额的俊美男子,他应该是刚刚洗漱过,发尾带着水气,只着松垮雪白的中袍,听见脚步声,他稍偏过头,一双黑眸如深潭,但他眉心微皱,似乎不太舒服。
云郦走过去,取出江心白瓷海碗盛的面条,面条白润,汤汁清澈,青菜鲜嫩,端的是清淡可口。
云郦将筷子递给裴钰安,轻声道:“世子,面好了。”
裴钰安揉了揉额,方才接过筷子,用了两口后,他抬头问道:“这面是你做的?”
云郦嗯一声:“是奴婢。”
他低下头,很快用完面,他速度略快,可动作斯文优雅,举止间自有一股云郦说不清的好看。
裴钰安用完面,端水漱口,云郦收拾东西放进食盒,准备退出去,这时候,裴钰安将擦手的帕子放进水盆里道:“明日早上做份豌豆黄来。”
云郦愣了下,世子这五日已经要了三份豌豆黄。
云郦应诺,第二日早晨,乖乖送了份豌豆黄去,然后晚上裴钰安回来,又点了份,然后接连三日不断,且云郦打听,每一盘豌豆黄都是用完了的。
是以第三日黄昏,裴钰安又叫豌豆黄,云郦是做了份豌豆黄,还做了他没叫的山楂糕,松子百合酥。
裴钰安在书房处理卷宗,云郦走进去,几样点心摆在他手边。
闻到味,裴钰安抽空扫了眼,然后目光不由得多驻足了几瞬,尤其是相对而言摆在最远的豌豆黄。
“世子,豌豆用多了容易胃涨不适,你不如尝尝别的点心。”云郦咬着唇说。
裴钰安目光凝在她身上。
她是外书房的小厨娘,裴钰安坏了胃肯定有她的责任,何况他是个好世子,云郦也不想他坏了身体。
她略小声地说:“奴婢觉得山楂糕和松子百合酥也挺好吃的。”
裴钰安慢吞吞收回目光,看向色泽暗红透着甜香的山楂糕,和金黄酥软的松子百合糕上,沉默半晌,他捻起一块山楂糕,糕点秀气,他两口便能用完,然后他又尝了尝松子百合酥。
云郦紧张兮兮地盯着他。
裴钰安用完最后一口松子百合酥,笑道:“味道很好。”
云郦刚要松口气,裴钰安突然话音一转:“不过我还是喜欢豌豆黄。”
云郦知道有些人就是有偏好,百吃不腻的食物,比如大厨房里有个厨子,就爱吃牛肉炖萝卜,云郦老是见他吃这个菜,她都看腻了,厨子还没腻,反而说他吃了二十多年仍然最爱它。
见云郦目光复杂,裴钰安轻笑一声,拿帕子擦了擦手:“我知道节制,你不必担心。”
裴钰安是主子,可他态度着实温和,没有世子冷漠高贵的架子,云郦忍不住追问:“真的吗?”
裴钰安保证点头:“真的。”
说完他突然眉心一拧,左手按上左额侧方的阳白穴,闭了闭眼睛。
云郦皱眉道:“世子,你怎么了?”
裴钰安重重按了按阳白穴,闭眼半晌,方才缓缓睁开眼:“无事,头疼而已。”
云郦忽然想起她几天前见他头也不舒服,她担心问:“可要请个大夫来?”
“不必了。”裴钰安后背靠着椅说,“都是老毛病,请大夫也没大用。”
说罢,他拧着眉头闭上眼睛,示意云郦出去。
接下来两个月,因为做的点心合裴钰安心意,云郦再被赏几次,她过几日要过十七生辰,她本来想着在十九二十岁攒够赎身银子,可按照这个进度,今年年底说不准能达成目标。
云郦夜里躺在小床上,认真思考未来,若是今年就攒够银子,她也不准备立马出府。世子是个温和大方的主子,她再留两年,还可以多攒着银钱,何况寻常百姓家中女郎出嫁晚,多是十□□,她晚两年嫁给陈宣,也不碍事。
怀着这样的期待,云郦日子过得舒心,连带着气色更好,皮肤不说白里带红,已是吹弹可破,如玉如凝脂。
又因老是瞧见裴钰安揉额头,她还底下问了裴钰安的侍卫,得知世子头疼是宿疾,难以治愈,只能缓解,云郦为他叹口气。
这日午后裴钰安难得在府里,云郦端点心进去,裴钰安坐在南窗榻下,头疾似乎犯了,他微锁眉,紧闭双眸。
云郦点心搁在美人榻旁矮柜上,便想退下,这时裴钰安突然睁开眼,说道:“等一下。”
云郦立定脚步,裴钰安袖口抖出来一块憨态可掬的金猪,金猪约莫云郦大拇指长宽,但做工精致,最起码值个三十四两银子。
裴钰安手一抬,金猪扔向云郦,云郦下意识伸出手,金猪落入她的手中,云郦不解,裴钰安从前赏她都是金豆子银豆子,没送过她这种昂贵的东西。
裴钰安解释道:“听说今日是你生辰,送你的生辰礼。”
云郦神色微惊:“奴婢怎么能要世子的生辰礼,奴婢……”
裴钰安慢条斯理打断她的话,“给你你就收下,扁余常余过生我也会送生辰礼。”
扁余和常余是自小和世子一起长大的,还是世子的贴身侍卫,她怎么能和他们比,但见裴钰安幽深目光,云郦握紧金猪道:“奴婢多谢世子。”
顿了顿,云郦真心实意道:“奴婢很喜欢。”
喜欢倒是真的,虽然这金猪对裴钰安不值一提,却是她收到过最漂亮的生辰礼,至于陈宣,她在赵家村时两人都还小,生辰就是给她摸鱼摘果子,进了国公府这几年,见面机会不多,生辰没在一起度过。
当然前些日子,陈宣来瞧过她,提前送了她生辰礼,是他亲手做的木簪子,肯定没有世子送的昂贵,可他的心意足够。
云郦便准备退出去,刚走两步,又见裴钰安的脸色沉下来,死死地按着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