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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栖青雀台 童柯 2795 字 20天前

春季万物复苏, 廊桥下池水叮铃倾泻,花木绽开芬芳四溢,偶有群蝶飞舞。

余氏一见这难得的好天气, 加上这几日新的家具与物品皆已备好, 便挑了这日让云栖正式搬去被改回原名的襛盛庭。

原来四小姐的旧物都被放置邰平阁偏房, 那些追随李四小姐的婢女们,少数已随李映月去了郊外别庄,归期未提。另有一些消失踪迹的, 这也是李家下人最怕提到的部分,无论谁来问,他们大多三缄其口。

剩余的被重新分配, 到了各处院子。

侍女们按照品级换上新衣,婷婷袅袅,成为李家又一靓丽的风景, 偶尔得了一日空闲亦会结伴去长街外买些饰品小物等。

她们聚在花廊下,提到京城的一家老字号胭脂铺居然倒闭了,一时间以往用过它家胭脂水粉的婢女们都有些伤感。

“你们说的可是兰烟阁?”

当她们看到带着婢女行来的云栖, 立刻不再闲聊, 齐齐行礼。

李云栖身于深闺中, 鲜为人知,现在已像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她肌肤白皙剔透, 顾盼间透着清华气息, 身穿淡雅的月华裙, 头上只有简单的桃木簪子, 对于小姐而言过于简单, 但看上去却干净清淡, 那柔美的五官渐渐长开, 与她的母亲无论是气质还是神韵都越发像了。

“见过五小姐。”

五小姐身后一群婢女,一些刚入府的小婢女吓得唯唯诺诺地跟在后头。

云栖并不像四小姐那样可亲,只轻轻颔首。

令人无法在她面前造次,她像是天生带着一种距离感。

“我刚才的问题可有人回答?”

其中一婢女应该是真心喜爱兰烟阁的,立刻说道这家店铺本就被漪香阁夺了大部分生意,再加上有一次肃王侧妃当众在诗会上说兰烟阁的东西太过老旧,东西也不知用了什么要命东西,还有人起了疹子,实在是黑心人。

这一句黑心人,让蓝烟阁的生意一落千丈,成为压垮它的最后力量。

云栖蹙着眉,人都是有遵从众人想法的习惯,其余人都说不好,就会认为是不好的,流言总不是空穴来风的,加上说的还是风头无二的肃王妃,自然就形成了一股风气。她记得兰烟阁身为从前朝就流传下来的老字号,没出过起疹子的事,反倒是漪香阁有过类似的事,不过都被那背后的人给平息了,这间漪香阁是有皇家背景的,一般人家也是不敢随意去招惹。

听说后来漪香阁的老板以此为起点,短短数年间,开设了相关的制衣铺子,首饰铺子,酒楼等等,红极一时。

云栖叹了一口气,想到那位兰烟阁的老丈在前些日子她去的时候,给了她不少回赠,还给了一个地址,说以后可到此处购买。本来还没多想,现在看来,那老丈是知道撑不下去了,才给老顾客一个能买到的地方。

不过,新皇登基后,把漪香阁等一系列新潮的铺子或是取缔或是改为皇家,又重新扶持了许多类似蓝烟阁这样的老字号,也许现在是一个契机,她有些银两,加上余氏给的体己,说不得可以给困境中的他们一些便利。

京城是开不了了,不代表别的地方不行。

云栖上辈子为给魏司承筹备军需,想尽办法倒腾银钱,用了无数法子,她没有一般女子对行商的偏见,反而想要抓住机遇。

未来,说不得她还能在新皇登基后,得到一些实惠。

记得后来新皇还减了徭役赋税、澄清吏治、兴修水利,在百姓眼里是一位承天命于大厦将倾之时的天命之子。

云栖带着丫鬟们来到李家专门培育女子的学堂,位于邰平阁附近的玲珑院。

由于被留在江南的两位庶女不在,李映月又连夜离开,现如今西苑只有云栖一人,所以当她走入学堂,里头原本说笑的话语都停了下来,场面一度安静尴尬。

坐在最外面的是东苑嫡长女李嘉晴,她模样娇俏,性情与姚氏很像,说话犀利,嗓门天生很大,为了成为李家嫡女典范,硬生生地掐着喉咙说话,所以每次与她说话时总有一种古怪感,像是气喘不上来的鸭子。

李嘉晴也是面临着难题,近日很是暴躁,她从十二到如今十六,姚氏为她择了无数人,却总是寻不到满意的,姚氏也是着急,过了十六再寻不到合意的夫家,就是老姑娘了。

另外两位是庶女,李嘉雪和李嘉荷,由于常年在姚氏的压迫下,颇有些唯唯诺诺的,以李嘉晴马首是瞻。

李嘉晴只向云栖矜持地点了点头,她看不上李映月那蠢笨又无才华的无盐女,以前李映月在时,两人也时争吵不休,互不相让。但她更看不上乡下来的云栖,说不得连字都不识得几个吧。

另两位一看长姐的姿态,自然也不敢与云栖多言,只笑了笑算作行礼。

云栖端坐于一张矮桌前,这位女夫子每五日换一门课,今日是教诗词,学习平仄、黏连等,庆朝注重诗词歌赋,即便女子也应略通文墨,因此不少世家小姐都会请女先生来教习。

李嘉晴故意将声音提高,说一些云栖“不懂”的词儿,就是为看云栖的洋相。

见云栖果真没理会,李嘉晴略带得意地瞥了一眼,与两位庶女说起京城流行的诗句,更是兴奋。

直到女先生过来,才平息了这场无声的争斗。

女先生本就相当稀少,在李家的这位更是花重金请来的,她年轻时以作婉约诗为主,琴棋书画中尤以琴为最,其次就是诗作了。在民间出了一些名气,她如今四十来岁,看着清瘦刻板,发丝一丝不苟地盘起,很是威严。

庆朝文人十分讲究尊师重道,所以初见时云栖需三跪九叩后再敬茶,方能入座。

女先生已经教了李映月许久,对那位勤奋的小姐也是记忆犹新,又听说这位新小姐可能不通文墨,心中多有怠慢。

直接给云栖一本三字经,道:“请五小姐先学上方的字启蒙,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稍后我再单独教您。”

毕竟进度不同,不可能让云栖与李嘉晴等人一同学习。

耳边传来其余几人的讥笑声,云栖翻看了几眼三字经,徐徐道:“善水先生,我已学会。”

善水先生是女先生的称号,她瞪大了眼,有些被侮辱的怒色。

你看几眼就会?

当自己是神童不成,就是那天资卓绝的杜六小姐都不敢像你这般目中无人。

“希望五小姐戒骄戒躁,不可如此轻狂傲慢。”善水板着脸,对云栖这般目中无人有些不渝。

“但我的确都已学过。”

“我听闻您在来李家之前,并未被任何先生教习过。”

“是,可我私下自习过。”另外当然还有李崇音的教导。

善水先生简直要气笑了,严肃道:“您是觉得自己学的,已然算学会?您可知何为井底之蛙?”

李嘉晴忍不住扑哧一笑,被善水先生一看,才止住了笑意。

“大姑娘,请注意世家淑女的礼仪,笑不露齿。”

李嘉晴用帕子捂着嘴,道:“是,谢先生教导。”

“也希望五小姐要知道,谦虚是美好的品德,您可以没有,但需要学习,本就比旁人落后太多,您现在开始应该蒋勤补拙,现在请您先将《三字经》看上至少五遍。”

云栖知道再说下去,她可能要被申饬,无论教习师父如何,身为学生是不能反驳和无礼的,不然这位颇有名望的先生去了外头,随意几句话,就能将女儿家的声誉给毁了。

云栖头疼地看着三字经,天知道这本书以前被李崇音启蒙时,他让她抄了多少遍,现在看到它都有种噩梦降临的感觉。

云栖本就不想看,加上这几晚练字到很晚,她上辈子因爱慕李崇音,处处拘着自己,这辈子能尽情做些喜欢的事,往往会忘了时辰。待女先生教习完平仄,再看云栖时,只见她一手撑着下颚,头一点点,昏昏欲睡,气得当场就罚云栖站了一上午,李嘉晴看到云栖被罚,又笑了起来。

乡野而来的,怎么都成不了气候,如何去弥补这十来年的差距。

待晚间,李老夫人派了身旁妈妈询问情况时,得知云栖的表现,喟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