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2 / 2)

京华子午 樱桃糕 2320 字 17天前

并不见应声。

姓吕的士子当先推开屋门,其余人随后,经过正堂,拐进卧房。虽掩着窗帘,屋里倒也能隐约看清。

“庄之——”

“啊——死人啦——”

“快去报告阿郎——”

干支卫在崇仁坊的人和崔熠的侍从的卢是一前一后到得兴庆宫。

周祈最近过得颇舒泰。自忙完了上元节的事,京里就消停下来,周祈又开始了她养老的日子。因为在开化坊买了宅子,她这老养得格外好。

每日晨间先在桃树下走两趟拳、练一回刀或是练一套剑,再慢悠悠地洗漱,洗漱完再去外面买吃的。

这开化坊里面有不少顺周祈口的东西。周祈挨个儿吃了一遍,有了心得,每日换着样儿地配搭着吃。

若今日是羊肉羹配烤胡饼,那明日就是黄豆浆配油炸捻头,再加上一个流油的咸鸭蛋,后日则吃醪糟桂花圆子,配着一两个红豆馅饼,大后日就吃大碗的豕肉卤子索饼,后面还有鲜掉舌头的鸡肉虾皮山菌三鲜馄饨,一咬流油的豕肉馅儿玉尖面,老远就能闻着香味的羊肉末炝锅馎饦,七天不重样是没有问题的。

等吃完了朝食,便或骑马,或溜达着去兴庆宫。

若无大事,在各坊值守的小子们每五日来兴庆宫一会,报上些张家郎君打娘子反被娘子捆了揍一顿,李家的狗吃了王家的鸡,两家为一只鸡打破了脑袋去医馆,两个嫖客争风吃醋在院子里大比武之类的事。

周祈也就是一听,她一贯地律己甚宽,律别人也不严,谁家还没点小猫腻了?谁还不兴有点小脾气了?小打小闹的,不用管,也轮不着自己管——有族长乡老,有里正坊丁,动静儿再大些还有万年长安两县呢。

小子们不来的日子,周祈就更自在了。跟陈小六等打打牌,看看传奇,偶尔也指点陈小六、赵参两下功夫,或者与段孟过过招儿,更偶尔也练练她那比狗爬好不了太多的字儿。

不过估计也就自在这两天了。等士子们考完试,他们且得疯玩一阵子,就连周祈这种无赖、崔熠这种纨绔,偶尔也得佩服这些士子玩出的花样儿,而这花样儿太多,就容易出事。等出了榜,就得防着寻短见的和破罐子破摔滋事的。

过两日的事过两日再想,看着外面的小雪花,周祈来了兴致,拎着剑走出去,在老梨树下舞了起来。

她练的是一套久不练的剑法。这套剑是当年苏师父教的头一套剑法,曰“屈子剑”,步法复杂,招式雅致,练起来好看得紧,而且每招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唯一不好的,就是打架不太实用。

周祈幼时比现在还要粗鲁些,不爱念书,不服管教,韩老妪也根本管不住她,活似个没主儿的野狗子,这套剑也硬生生让她练出两分野狗气,把苏师父气得够呛。

如今不知道是不是长大了,野狗气收敛了,也或许是终于懂了何谓“纫秋兰以为佩”,何谓“高翱翔之翼翼”了,白雪庭院中,一套剑行云流水地舞下来,鸦青色滚胭脂红锦边的袍子衣袂翻飞,竟然有了两分苏师父说的“君子美人气”。

陈小六在边儿上猛拍巴掌,“好,好看!跟花蝴蝶似的。”

周祈一点也不觉得手底下的兄弟说得粗,最后越发花哨地旋身收了剑,笑问:“果真吗?”

“真!比真金白银还要真!”

周祈笑了,她自己也觉得舞得不错。

那天一块守着抓药贩子时,周祈本来想把这套剑教给谢少卿的,他这种矫情文人,又不用打架,只为强身健体,舞这个正好儿。小崔是不行的,光这步法就能把他绕晕乎了,小崔跟自己一样,适合大开大合,上来就“哐哐哐”狠砸猛捅那种。

周祈正要回屋,干支卫守在崇仁坊的魏大郎跑了进来,“老大,出事了!”

陈小六赶忙“呸呸”两声,“怎么是老大出事了?”

周祈却不忌讳,“怎么的?”

魏大郎还未说完,崔熠的侍从的卢就到了。周祈便带着陈小六、魏大郎与的卢一同出去。

这崇仁坊里有二十多个各州道设于京城的进奏院,又有许多的旅社行馆,此时住满了朝正未走的官员和赶考士子。

青云行馆是个半官半私的行馆,离着江南东道的进奏院很近,也归这进奏院管,冬春主要接待江南东道诸州的官员和士子,待考完了试,送走了朝正的,士子们也跟着回乡了,留在京城的不管考中没考中都不能再免费住这里,这行馆就可以接待些旁的客人。

松韵园是青云行馆的一个大院子,像这样的院子青云行馆有八个,现下住了江南东道润、常、建、泉四州的官员和士子,官员独居,士子合住,这松韵园住的是建州士子。

一边走,魏大郎和的卢一边低声跟周祈说:“松韵园里套着四个小院,因建州士子来的不多,他们都是单住,这死的史端住在正中间那个小院。”

“听说院子门是撞开了。”

“我还听说这史端是个风流的,常混在平康坊东回三曲……”

周祈到了这挂“风寂琴清”匾额的院子,崔熠与建州别驾潘明德正站在院中说话。

“阿周!来,来。”崔熠招呼她。

崔熠又与他们介绍,潘别驾听说面前年轻俊美的女郎竟然是禁卫中的将军,不免有些诧异,但皇家的事,不合体礼的多了,潘别驾早已学会与世道妥协,当下掩住惊讶,改而恭谨地叉手行礼——周祈为正五品上的羽林郎将,潘别驾是下州别驾,为从五品上,中间差了两级。

周祈也对这位潘别驾回个礼,带着些皇帝禁卫的傲气和五陵年少的痞气。

崔熠道:“刚才潘别驾正与我说这死者的事,这位史生若是不死,或许也是朝廷栋梁。”

潘别驾点头叹气:“这回随某来的四个本州贡举中,以此生资质最高,说声才华横溢一点也不为过。其实他去岁就该及第的,只是去岁礼部试时,他恰病了,未及考试,今年却又如此……”

周祈若有所思地点头:“走吧,先去看看尸首。”

潘别驾头前引路,崔熠与周祈并排走:“我刚才看过,颜面青紫,没有明显伤痕。”

周祈点头。

这屋子窗帘半掩,不甚明朗,屋里又有股子宿醉的酒气。

尸首仰面躺在床上,除面色青紫外,与睡着无异,衣服虽有许多褶皱,穿得却还整齐。

“这尸首有人动过吗?”周祈问。

潘别驾道:“众人撞门进来便是这样的。”

周祈看他一眼,上前扒开死者眼睑看一看,再查看其口唇,又略解衣衫仔细看其脖颈,然后翻动尸体,本要看其血坠的,却一眼扫见淡青色褥子上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