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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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洛九江的字不如名家一般丰厚雍容,但也筋骨俱备, 气脉贯通, 至少还是能拿得出手给人看的。

然而谢春残对他的字迹进行了全方位无死角又惨无人道的嘲笑。

洛九江把刚在雪地上划拉过一遍的刀鞘收回腰间, 无奈回道:“我前半生捏笔都是拿脚夹的,这辈子可能就学不会用手写字了。谢兄既然如此胸有成竹, 那就还请谢兄教我。”

谢春残瞧他一眼,也不推辞,只反手从箭筒中抽出一只箭来, 从树上飘飘落下, 俯身就写。那动作流畅至极, 简直看得洛九江直拍大腿——想必这厮就等着洛九江这句话呢,走位地点都事先看好了。

他的字迹银钩铁画, 神气畅然, 落在雪上正是“相见欢”三个大字。

洛九江凑过来看了一回, 确实心服口服:“谢兄的字我比不了, 不过谢兄的人好歹是被我从树上拉到地上了。”

谢春残看着自己亲手写在雪地上的柳书,眼中怅然之意一闪而逝。他拿脚抹去了那个“相”字:“树我还是要重新上的, 不过九江嘛……你要是不怕被我一箭射下, 倒可以跟着坐上来。”

半炷香之后, 谢春残预料之中一般睁开眼睛, 扔给自己对面树梢坐下的洛九江三颗骰子。

“在下次赌局开始之前, 我可以教你骰子摇点。要学吗?”

“学。”洛九江单手一扬,三颗骰子被他高高抛起,在半空中琳琅一撞, 碰出一声清脆声响,“既然是谢兄教的,那为什么不学?”

在转过头去看谢春残的手法时,洛九江的目光无意从雪地上扫过,他们二人先前写下的字还未完全被雪花掩住。他发现谢春残用脚抹去了那个相字后,雪上的残迹恰好一横一纵。

纵看是谢春残,横读是谢见欢。

春残二字距谢姓很近,见欢一词离谢字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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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第三局追杀里,洛九江依然落败。但这次他利用事先布好的陷阱逼近了谢春残身周五尺之内。

此次他输给了谢春残一副画。

他画了碧海。

正好此地雪细如沙,被描画出的翻卷浪花正拍在一派平整雪地上。潮水平平退去,露出沙地上的几块石头,海边常有些小螃蟹花贝壳,也被洛九江依着记忆里画了几个出来。

谢春残有点迟疑地辨识着画卷内容:“你画的是……海?”

“这是我的家乡。”洛九江肃穆答道。他看谢春残小心翼翼地拿一根箭杆去碰了碰那描在雪地上的贝壳,脸上极难得地露出了几分好奇神色,心里突然一动。

“谢兄在这鬼地方呆了有多久了?”

“我十一年前来的。”谢春残漫不经心地回答道。他持着箭杆悬在贝壳上虚虚描了一遍,又探身去看不远处的一只螃蟹。

洛九江故意道:“我看谢兄面貌年轻得很,不想都已经二十一岁往上了?”

谢春残讶然回头看他:“我先前只以为你不会查数,没想到你根本是不会看人岁数。你是拿眼睫毛看出来我已经及冠的?”

“十岁以下的童子若是跨界而行,会对经脉筋骨有一定损害。”洛九江成心跟谢春残装傻,“所以你至少也该有二十一岁了……谢兄怎么这样看我,我说错了?”

“能教出你这样的蠢孩子,你那家乡真是个民风淳朴的好地方。”谢春残嗤笑着刺了洛九江一句,“这死地连人的性命都不放在心上,怎么可能关心儿童经脉健不健康——我是七岁被人给弄进来的。”

七岁……

就连在这种压抑的环境下过上一天,洛九江都觉得心情沉重。谢春残从小就被扔到这处死地来,在这里过了整整十一年不但失语,还能熟练满满地开口就放嘲讽,这也是相当难得。

洛九江眼眸一沉:要是如此,他就明白谢春残怎么对自己的画这么有兴趣了。

他应该从来就没有见过海、见过贝壳螃蟹……实际上,洛九江非常怀疑,有些自己见惯了的小玩意,谢春残可能听都没有听说过。

“谢兄。”洛九江突然开口,“等出去后,我带你去看海吧。”

“嗯?”谢春残敏锐地转过头来,方才因那枚贝壳而泛起的一点天真已然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眯起眼睛,又露出了为洛九江所熟悉的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情,把自己一切的警惕都藏在了悠闲的语调下,“你说出去?”

“不提你离筑基五层还差得远……九江,你的命还现在可还在我开盘的赌局里压着呢。”

“好啊。”洛九江扬起眉来,“任我处置便是谢兄最后一局的筹码吧?那就等我赢了谢兄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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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局的时候,谢春残正式抽出了一支没被磨去箭尖的羽箭。

就在那支箭刚刚被搭上弓弦,静静指着洛九江的咽喉之际,洛九江骤感后背一紧。下一刻,只见谢春残手指一松,洛九江第一次直面了谢春残箭矢的速度。

似闪电,若流星。

洛九江闪避不及,眼睁睁看那支箭擦着自己脸颊而过,只觉面上一痛,就有一条极细的血痕渗了出来。他顺着那支箭的方向回望过去,便看到不远处有一人声也没吭一下,就捂着脖子软软地倒在了雪地上。

那人腕上平举着一个手弩,抹了一层幽蓝毒物的锐尖正对着洛九江背心。却是出师未捷,手弩还未来得及发动,人即先被谢春残一箭解决。

谢春残没杀洛九江,他救了他。

此时洛九江距谢春残不到一丈,长刀平举就能直逼他的鼻尖。对谢春残的高度关注使他无暇顾及背后的动静,若不是谢春残突然改变箭矢所对的方向,洛九江被他们两面夹攻,想必非死即伤。

“不用谢我,赌桌上的事,难道还容旁人支嘴吗。”谢春残哼笑一声,“我谢某人设下的场子,还用不着博头柜主来横插一脚,更何况是老赖家的狗。”

“不管谢兄怎么说,这局算我输了。”洛九江叹息一声甘拜下风,“只是眼下这一架,还容谢兄与我分个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