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节(2 / 2)

四人如流星一般在界与界直接漆黑的时空中匆匆划过,封雪宽厚的脊背仍在流着潺潺鲜血,小刃有点忧心,想坐直了看看,被注意到她动作地洛九江眼疾手快地摁回趴下的状态。

“别担心,有我盯着呢。”

他在斩破界膜后经脉中全部灵气基本都被抽空,绷到极致的精神稍一放松就有不尽的疲惫纷涌上来。他早累得能够直接昏睡过去,却仍强打精神坚持到现在,提着心放好最后一班哨。

毕竟在四人之中,只有洛九江具有在空间中穿行的经验,而那次经历给他带来的全部感觉便是极度危险。若真有什么情况突如其来,他能早冷静个一两弹指,没准就是生死之别。

他如一张拉满的弓,不敢放过周身半点风吹草动。不过这次空间旅途却是难得平稳,直到饕餮扑进一个绿草如茵的全新世界,他们也没遇上任何意外。

可能自己第一次才是少数的倒霉蛋吧。洛九江自嘲般想。几乎在饕餮落地的瞬间,他的眼皮就再支撑不住,脑子也混沌一片,昏昏欲睡,在将要陷入黑甜的前一刹那,他脑中飞快划过一个破碎的想法——像是有人护送一般,这一次他周身流动的空间始终平稳,平稳得近乎温柔。

身下就是一大片芬芳的草地,旁边还有一条叮咚的溪流。他们几乎仪态全无地扑在草地上舒展手脚,基本上头刚刚碰到草地就要睡着。

从花碧流到来开始就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能放松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们大悲大怒,竭力逃窜,面对的事态层出不穷,一个个意外直逼得人焦头烂额……而现在,他们终于安全了。

他们终于摆脱了那见鬼的地方。

像是长途跋涉的旅人终于找到了归宿,四人挤在一块,头挨着头,肩碰着肩,胳膊压着胳膊,不需要松软的枕头和暖和的被子,他们一个个呼噜呼噜地睡得天昏地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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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雪醒来的时候小刃也睁开了眼睛,倒是两个男孩子还在睡。

她轻手轻脚地拨开谢春残磕在自己肩上的脑袋,和小刃互相扶着站起来。直到现在她们才仔细打量过这个落脚的新世界:他们先前躺在林子中的一处草地上,这里风景优美,气候宜人,只是灵气稀薄,料想这个世界不是太大——至少没有死地大。

封雪一动作就牵扯到了自己背上的伤口,她除了和那大号饕餮搏斗时落下的一身爪伤外,谢春残在给洛九江抹上全身鲜血时也给她又添了几道。她当时背上有几道伤口太深,好不容易合拢一点,谢春残和小刃不便再碰,论起轻伤放血来谢春残算是个中老手,就自作主张在她身上来了几下。

这密林看起来也不是没有生物,只是四人身上都沾着封雪的饕餮血,种族带来的威压之意将周围生物逼退三舍,保他们四个睡了场好觉。

正好旁边就是小溪,封雪和小刃便过去清洗。封雪往背上撩水时多回头借着倒影看了一眼,下一刻就满面黑气地转过来,让小刃先过去给谢春残剃个秃瓢再说。

事急从权,谢春残取血也是正常情况,在这点上封雪并无怪罪,但天知道谢春残脑子是怎么长的,添那几下正好全在她背上横纵交错的爪痕里面,错号和圆相互挨着,根本是盘没下完的圈叉棋!

当时死都要死了,他还有心情下棋?

她非剃秃了谢春残在他脑门儿上还一盘不可!

小刃“哦”了一声就毫无疑义地冲着谢春残去了,从她一下提起速度来的表现来看,似乎还对此挺跃跃欲试,正当小刃正打算握着谢春残的胳膊把人提溜起来,封雪先泄了一口气:“……算了,小刃,回来吧,我给你编个好看的辫子。”

谢春残肩膀上残缺的那一大块血肉还大喇喇地露着,边缘收口干涩,可伤处还新鲜。回忆起之前对方替她挨了一口的情境,封雪如今便自认倒霉,开始思考着从哪儿弄点药给彼此处理一下伤口。

也难怪谢春残开这么个玩笑,他本来就是个笔直笔直的死直男,修真界的风俗又是不把轻伤当一回事——在这一点上死地还更过激些——毕竟随便找个好用点的灵药一抹,别说封雪背上的浅浅伤口,就是谢春残肩上缺的那一大块都不会留疤的。

花了些时间重新把自己和小刃打理整齐,洛九江也悠悠转醒,只有谢春残因为有书祈幻境等一系列消耗心血的事在前,故而睡得尚沉。洛九江走到两人身边掬水抹了把脸,突然感知一动,提醒道:“有人来了,都是炼气修士,一共五个,四男一女。”

单看洛九江还在不慌不忙清洗身上干涸血迹的行为就能知道,他的提醒,至少能早人真正到来一刻钟还多。封雪也就不急着遮掩痕迹,反而记得跟洛九江说好另一件事。

“咱们虽然出来了,可也真是捅了个‘天大的篓子’,难保那老变态那里没什么同步传送的存档……哦你先意会一下,诶,明白了?果然你比谢春残聪明多了……我继续说,九江,我们很长时间内,估计都需要使用假名。”

洛九江深以为然,点头忖思道:“那我从此就叫洛……”

“你就叫洛日天吧。”封雪建议道,“名副其实呀。”

“如日中天,是个好名字,就用它了。”洛九江一锤定音,但不知怎地,他总觉得这名字跟雪姊夸谢兄那句“自古弓兵幸运翼”一样带种微妙的古怪。

“那雪姊你呢?”

封雪弯着眼睛,神态跟在死地时苦大仇深的冰冷全无相似之处,逃离死地对她的影响立竿见影,至少现在她活泼地像只偷到油的耗子。

“你一直没跟外人报过名字,进来时又没挂档,所以不用易姓,以防万一改个名就行。而我是头号危险人物,最好连名带姓都改掉,嗯,在下叶良辰,这是我妹妹叶美景。”

洛九江从善如流:“良辰姐。”

封雪笑得更欢了。

“谢兄也应该全部换掉吧?”

“对。”封雪摸了摸自己的后背,笑容更深,直露出一口森白牙齿,在“轩辕狗蛋”和“南宫大牛”两个名字中迟疑一瞬后,封雪斩钉截铁道:“以后他就叫非酋。”

那五个炼气修士渐行渐近,连封雪的感知都能将他们察觉清楚,她拍拍洛九江的肩膀,还不忘强调一遍:“记住啊,以后你谢兄就叫非酋了。”

第74章 番外一 郎骑竹马来

“宫主惯来喜着蓝袍呢。”在替他扯平衣角褶皱时,侍女突然笑盈盈道:“也只有宫主光风霁月, 能将蓝衣穿出十分沉静。”

侍女知道宫中的许多大人对宫主都格外惊怕敬畏, 她也听过那些关于宫主“冷淡”、“漠然”、“仿佛生而无心”的闲言碎语, 可对她们这些血脉弱小的妖族来说,深雪宫主其实是一位好首领。

他不暴虐, 也不爱迁怒,天大的事到他眼前仿佛都变得极小。那些常人眼中的“大事”既然激不起他的过度反应,当然就更不会牵扯到他的爱憎喜怒。

宫主连对下人高声斥责也没有过, 当然就更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叫人把服侍的人拖下去。日常菜肴咸一点淡一点, 衣裳配色深一点浅一点, 熏香味道重一点轻一点全都无关紧要,哪怕侍女偶然发现了他喜着蓝衣呢, 可就是给他拿一件紫袍过来, 他也便从善如流地上了身。

他很好伺候。

有一次议事时殿中剑拔弩张, 左右两列的大人们各执一词, 眼看就要大打出手,侍女在一旁被妖威所慑, 两股战战, 几乎就要软倒在地。宫主却脸色也不变, 半点瞧不出对于下属们吵成一锅粥的不满或恼火, 他同往常一样自然地吩咐侍女给他换一壶新茶, 然后退下便好。

“诸位请继续。”他平静地说,“饮完这壶茶水以前,我要听到你们商议得来的结果。”

他说出“商议”两字时全然不带烟火气, 似乎不觉得这词用在眼下场景中有哪里讽刺。

后来受赦退下的侍女有心摆弄离开水漏,确认宫主从殿中缓缓踱出的时候,恰好与他往日饮尽一壶茶水的时间相差无几。

“我确实偏爱蓝色。”侍女很快就得到了这句偶然闲话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