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节(2 / 2)

反正这些刀都是送给洛九江的,只要他用得舒服就好,枕霜流并不在意他究竟是怎么选出刀来。他只是以师父的责任又补问了一句:“后面还有上百把,你不再试了?”

“不了,就是它。”洛九江微微一笑,提起刀柄来看这把神兵的铭文。有个比喻适合他现在这种情况,只是不好拿来跟枕霜流说。

——他遇上千岭,与千岭一齐长大,与千岭共患难,同生死,便知道就是这个人。再与千岭两情相悦,互许终身的行为由心而起,自然而为,顺水推舟。

难道他心悦千岭,还要再那以前先把天下间适宜的男男女女都试过一遍吗?

不需要的,他看到千岭,就知道命定之人便是对方;他握起这把刀,余下的一百多把甚至也不用再挨个试过。

听他口吻甚是坚决,枕霜流就垂下目光额外多分给了这把铭为“澄雪”的刀器一眼。

这刀铭为“澄雪”,刀身也就当真雪亮如堆云捧霜,不比前一把“老伙计”的皮鞘漆黑如墨,澄雪的刀鞘是银沙一样的秋霜白,鞘上饰以勾云纹路,遥遥看去,可见银灰云纹上流转的一道暗光。

比起左边一把云头刀,它制式要更为秀美,比起右边一把仪刀,它气质又多了几分强横。若只是第一眼看它,确实不算起眼,但要耐得下心再看,便会发现它竟然还很博人眼缘。

这把“澄雪”再细薄一分就堪比柳刀苗刀,再厚一毫即可谓环刀雁翅。然而在洛九江次第试过的七十九把里,也只有它不厚不薄,不长不短,增则损,减则亏,让人端详起来时发觉甚至不能再添该任何一序。

……倒是有点像九江,也难怪和他的脾气。枕霜流在心中暗想着:九江也是一样,他不必再聪明也不必再笨,天赋亦不用提升或是减弱,只要维持现在的程度,那便良辰美景花好月圆,便无一丝能挑剔之处。

这把“澄雪”本不过是两百多把刀器中的普通一员,在此之前枕霜流甚至懒得看它刀铭一眼。可洛九江只要一面,就能把它珍而重之地挑选出来,又拿自己的血为它亲开了刃。正如同洛九江自己,就像是沙滩上的璨璨明珠,枕霜流把他与满堂学子中分辨出来,也用不着第二眼。

“喜欢就好。”枕霜流点点头,走向满屋中最角落最偏僻的地方,从刀架底部摸出一把刀器来,意思意思一样地在洛九江眼前一晃而过就收手:“这刀破,不用留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双掌一合,生生把一把刚硬笔直的长刀扭成了一条麻花一样快的破铜烂铁。洛九江连一句话也来不及说,就见一柄玄器毁于当场,一时眼睛都睁大了一点。

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这把,不是您为我选的?”

枕霜流冷冷一笑,笑面之上杀意纵横,隐隐一看竟然还有点狰狞:“囚牛送的——不成样子,什么东西!”

洛九江:“……”

他摸摸鼻尖,决定对师父手里那把刀器遗骸视若无睹。毕竟枕霜流和公仪竹之间的恩怨能牵扯个百十来年,相处模式几乎都固定了,他一个做弟子的瞎管什么闲事。

洛九江想了想,从自己储物袋中取出一只狭长的木匣。这木匣不大,长度比一般刀器还要略短一些,里面却规规整整地放着十几片不足寸余的刀身残骸。

它是洛九江的第一把刀,是他的“老伙计”。

这刀殿虽然没有青山秀水,却有师父爱他的一片拳拳之心。用此地为陪伴了洛九江十余年的旧刀做冢,也不辱没了。

算上洛九江手中挑中的这把“澄雪”,满堂共有刀器二百,各个都与洛九江有契合之意,也每把都是拿得出手、能在寄卖会上充作压轴的神兵。就是以枕霜流的财力物力,这些刀器也难以在几日内凑齐,显然是过往的日子里一点点备下。

而那时洛九江自己还生死不明,三千世界里也打听不到他的下落。洛九江感情复杂地让目光在每具刀架上流淌而过,几乎不敢思考师父在准备这些宝刀时是何心情。

——爱徒生死不明,多半已经凶多吉少。而要奖他一把好刀,是枕霜流对他生前许下的唯一一个承诺。

于是他广招炼器大师与天下匠人,成了灵蛇主后所做的第一件大事,竟然是要人为他的徒弟打一把“满是少年意气”的刀。

这间刀殿里里的每一把刀,都不止是带着金属气味的冷铁精钢,而是当师父的对自己徒弟的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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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刀神洛九江一生豪纵,交游广阔,单是从他手中送出的仙器就足有十几把,玄器灵器更是无数。但这间刀殿中的每一把刀,都被洛九江珍之重之,不曾有一把转手赠人。

曾有朋友慕其中一把的声名前来相求,被洛九江婉言推拒了。他拿了材料,又请来了当初的炼器大师为朋友定做一把,后来遇到合适的仙器也留下来送了他。那朋友忍不住问他:“洛郎这一番手笔,又岂值一把宝刀?”

“心意不同,意义也就不同。”洛九江笑,稍带歉意,却有更多坚决:“此殿之中的任何一把刀器,都不外送。”

第119章 护卫

当天下午,洛九江又回到了熟悉的训练方式。

值得一提的是, 枕霜流竟然真的为他拿出了十七个金丹傀儡。

洛九江:“……”

他心中默默呕了一口血, 面上痛苦不堪地提醒他的师父道:“师父, 我还是筑基,此等跨级也跨得太过了啊。”

洛九江是能对付金丹修士不假, 但此等情况的前提是对手只有一两人,他要先避开对方的攻势,自己蓄势成功, 一击中的。

然而十七个金丹修为的对手?都不用排出精妙阵法, 他们单是垒成人墙都够洛九江喝上一壶, 等级压制在这一刻将被发挥到最大,洛九江一旦被其中一个捉住个边, 大概当场就要被团团围住、活活打死。

这不叫训练, 这叫殉葬。

枕霜流坐在训练场两步之外, 头顶有华盖遮阳, 背后还有白练打扇,比起僵在场内, 被十七个金丹傀儡围在正当中的洛九江, 他真可谓是优哉游哉。

然而当他眉眼一压, 原本就如燃鬼火的双瞳中就透出一股阴冷的严厉来:“你在和为师讨价还价?将来是你挑对手, 还是对手挑你?”

洛九江捂着胸口艰难道:“可是师父, 我觉得对手再不挑人,也不至于十七个金丹对我一个筑基修士进行围殴吧。”

十七个金丹联手打一个筑基,简直等同于黑虎掏心帮的壮汉联手殴打三岁幼童, 能修到金丹的修士几个没有自己的骄傲脾性,这事传出去,他们还要脸不要?

一眼就看出了洛九江脸上变换的表情反应的是何等心理,枕霜流没有斥责洛九江的推拒,他两道目光带着特有的寒凉,轻轻在洛九江身上一转,就等同于给他提神醒脑了一回。

“脸有什么用?”问出这句话时,枕霜流的语气甚至是心平气和的。

洛九江被他问得一愣。

枕霜流扯扯唇角,面上却殊无笑意。他每吐出一个字都如向外甩刀子,字里行间都是一派的咄咄逼人:“七岛秘境里,杜家小儿对你一个炼气盈溢粉并金丹器联用,算要脸么?死地之中,异种饕餮公然圈修士为食,视尔等如他幼子的掌中玩物,他要脸吗?”

“等他们杀你灭口,又把嘴角鲜血碎肉抹净,转过身去换身罗衣,就照样还是光鲜亮丽的九族大人、一界之主。所有消失的不得口吐冤屈,被掩盖的也唯有含冤而死。他们的脸皮就是扔在地上千人踩过,再捡起来贴在脸上,上面也不会脏一个脚印。”

“这种脸面,要与不要有很大差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