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2 / 2)

“姜家的府兵。”

叶守川目光一震。

今天傍晚,大队人马随章天成进入府衙,章天成命每一名捕快带一队人马在各处进行搜查。他早已发现这帮人虽然身穿便服,但一看便是训练有素的战士,每队配一名捕快,名义上是带队,实际上不过是捕快更熟悉京中各处地形,用来带路而已。

“你确定?”

“我昨天才去过姜家,认得他们的刀。”

大央王公的府兵按律不能超过两百人,但姜家是大央律里永远的例外。

他家的府兵有两千人,这只是明面上的,只不过为了让皇家颜面好看些,这些府兵平日里大部分都在北郊军营驻扎。

元墨把声音压到极低:“会不会是昨天……”

“应该不是。”叶守川知道她的意思。

昨天他们把姜家作为了假定案犯,并破坏了对方的计划,所以姜家今天忽然就有了异动,倒也说得通。但实际上,姜家要对付一个捕头、一个乐坊坊主,外加一群捕快,根本只是动动手指头的功夫,用不着搞这么大阵仗。

那边几个士子已经把十八代祖宗的底细都交代清楚了,章天成摆摆手放他们回去。

最后轮到卫公子。

“姓名。”查问的那名府兵照例询问。

卫公子紧紧闭着嘴,一言不发,好像突然变成了哑巴。

那名府兵比旁人年长一些,是个领头人,名姜名义,是姜府的一个旁支,按身手与功劳,早该升任,但因出身低微,所以一直不得提拔,渐渐养出狠厉的脾性,他盯着卫公子:“不说,还是,不知道怎么说?”

卫公子看也不看他一眼,好像还顺便变成了一个聋子。

姜义一声令下:“拿了!”

两名府兵立即上前,豪奴们也不是吃干饭的,立刻挡在自家主人面前,一时间剑拔弩张。

“别,别动手。”元墨赶紧打圆场。

开玩笑,真打起来,把这屋子拆了算谁的?再说这姓卫的砸了她半个大厅,真要被绑走,她找谁要银子去?

她赔着笑向姜义道:“这人是跟前面那些人一起来的嘛,他不肯说,他们一定知道,一问就知。”

姜义神情冷冷:“上头有令,所有来路不清、身份不明者,皆要带回去问话!”

他整个人好似铁板一块,一看就不知道“通融”两个字怎么写。

元墨只好转头去劝卫公子:“喂,这位公子,我看你敢做敢当,也是一条好汉,好汉不吃眼前亏懂不懂?你的名字又不是金子打的,告诉人能少一块肉?”

卫公子一张脸紧绷,还是不开口。

卫公子的心事,在场只有同样经历过科举的章天成懂。

眼下是春闱放榜的紧要关头,万一榜上有名而身陷囹圄,名字很可能会被阅卷官一笔勾销,从此无缘仕途。

所以卫公子是打定主意不开口,准备硬扛到放榜之后再说。

但他不知道的是,真要被这伙人抓去,能不能等到放榜,还得两说。

此事全城搜查的真正原因是什么,就连章天成也不知道,他也只是奉命办事,不忍心让这么一个年轻人断送了前程,道:“罢了,这人一看就是酒喝多了,就算带回去也问不出个究竟。叶捕头,你脚程快,去将那几个士子追回来,好好问问这人的来路。”

然后不待姜义反应,又咋然显出吃惊之色,望向二楼:“怎么上面屏风后头好像还躲着一个人?”

这倒不是他的眼睛有多尖,事实上近两年他的眼睛好像出了点毛病,看近的东西越来越模糊,远处倒看得真真的,比常人要清楚许多。

他一进来就注意到楼上那扇雕花屏风,镂空的纹路后,隐约透出一道淡青色身影。

元墨忙道:“那是——”底下的话还来不及出口,两道绳索已经攸地向二楼屏风飞去。

这绳索和叶守川方才用的十分相似,只是前端多了一只铁爪,屏风在两只铁爪下四分五裂,另外两名府兵已然是人随爪至,扑向屏风后的阿九。

元墨目瞪口呆,就在这瞬息之间,别说阿九不会武功,就算换成是她也没办法逃脱。

何况一楼的府兵们于同时间立即散开,把守住每一道可以逃逸的门窗,整个红馆登时连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当刀搁在阿九的脖子上,四散的屏风碎片甚至还没来得及落地。

阿九的发丝衣摆受这劲风激荡,悉数向后飞扬,整个人恍若刚自云端落地,眉眼低垂,不惊不怒,明明是刀兵加身,却竟是仙气四溢。

大厅里没有一丝声音。

半是因为府兵们的卓绝的战斗力,半是因为阿九慑人的美貌。

元墨由衷地发现,阿九真宜远观,就如花宜隔着雾,月宜隔着云。

真如仙子谪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