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说?”
“她说她需要时间。”
丁氏夫妇彼此对视着,沉默不语了片刻。
“在夏婉青嫁给我父亲之前,我从来都没有恨过她。”沐华道,“恰恰相反,我把她当做和我一样有过相似遭遇,既怯懦又可怜的女孩。然而当方洁从我眼前跳楼自杀的那一刻起,我所有的同情心都如同从高处跌落的玻璃一样碎成了渣渣,再也恢复不了原样。”
“我明白。”
“明知不对,就算是被迫的,夏婉青依然可以做出选择。就像当年沐山逼我嫁给你,我不顾一切和安城私奔以及如今的我心甘情愿呆在你身边一样,这些都是我凭个人意志做出的决定,谁也阻止不了我跟着自己的心走。”
“我理解。也许正是你身上那种少有的率性和坦诚,才是我被深深吸引的原因吧。但人和人不同,就像世上找不到相同的两片叶子一样,不论论是面貌、思想还是命运,都不会相同,再给她一点时间吧,我想这一回她会做出正确的决定。”
夏婉青闷着头回到了家。
“天天,不早了,乖乖去睡觉,外婆要和妈妈说话,好吗?”
“好,外婆晚安,妈妈晚安。”
吴莹将沐天哄进房里,尔后拦住抬脚要往卧室走去的女儿:
“丁默远怎么说?”
夏婉青叹了口气,不耐的看着自己的母亲:“他说吴亮不肯去澄清那些爆料,有意要闹到法庭上。”
“然后呢?”
夏婉青挑起眉,半是讥诮半是冷漠的说道:“然后会怎么样,你应该比我还清楚吧?是啊,就算上了法庭,谁主张谁举证,吴亮肯定拿不出证据来,甚至因为诽谤罪被告到坐牢,又能怎样?只要一天不做亲子鉴定,天天的身世疑云就会像一把达摩克利斯剑悬在头上,今后的每一天我们都会举步维艰,永不安宁。”
吴莹皱起眉:“难道丁默远就没有办法了吗?”
“亲子鉴定就是他的办法。”
“什么?!”
“还要我说得更明白吗?他要我说实话,天天是不是沐山的骨肉,你说我能怎么回答?他听到我的回答之后又能怎么做?”
吴莹沉默了片刻,然后叹息道:“看来只有咬紧牙关,死撑过去了。沐家并非娱乐圈,没有人会盯着天天的血缘关系不放。”
“妈,没想到你也会这么天真,沐夕和沐华呢,你当他们不存在吗,不会追究吗?骏山董事会里如今都是沐华的人,就算十几年之后,换了新面孔,能提拔上来的也只能是沐华那一派的人。到时候恐怕沐天还没坐稳董事长的位置,他的身世问题又会被有心人翻出来,群起逼宮!”
“天天继承沐家的家产和骏山的股份是沐山在遗嘱里指定的,谁能更改?!况且现在你也不算孤家寡人,不是还有丁默远帮衬着你吗?”
“哈哈哈哈哈……”夏婉青大笑起来,她边摇头边从吴莹身边径直走了过去,“好啊,就让我们拭目以待,看看他能‘帮’我们到什么地步。”
在补习班的午休时间,沐夕无意中看到了报纸上的消息,急得猩红了眼,心都快气炸了,老师讲的课半个字都没有听进去,下课后就将自行车丢在车棚里,坐了出租直接回家。
“丁默远,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快给我出来?!”
沐夕在餐厅和客厅转了一周都不见男人的身影,就在这时,爱丽丝从楼上蹿了下来,紧接着丁默远和沐华也走下楼来。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沐夕二话不说,提着拳头,上去就要揍自己的姐夫,丁默远头微微一偏,轻易避了过去,淡淡说道:
“先吃饭吧,有什么事饭后再说。”
“我现在就要你把事情说清楚?!”
“说清楚什么?你是相信报纸上的捕风捉影还是你姐姐的判断?”
沐夕目光灼灼的凝视着面色平静的沐华:“我不知道她的理智被你蛊惑没了多少,至少我不会信你。”
沐华看着年轻而单纯的弟弟,轻声一叹,拉着他一起进了书房:“木头,我会将真相告诉你,但希望你不要冲动,千万不要对外说出去,要像个男子汉一样的思考并且平静的接受事实。”
“好。”沐夕郑重的点了点头。
“沐天是安城和夏婉青的孩子。”沐华语气沉沉的说道。
沐夕先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起来:“姐,你疯了吗?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已经被丁默远骗得晕头转向了?!好好回想一下吧,安大哥有多么爱你!每天陪你一起上学放学,风雨无阻地做你的护花使者的是他,替你买早餐,陪你晨练,帮你挡去无聊的追求者的人是他,除了睡觉,几乎每时每刻都想和你黏在一起的也是他……那时候你脸上快乐甜蜜的表情,我永远都难以忘记,想不到现在的你竟然忘了!如果短暂的分离就能让相爱的感觉消失,那算什么爱情?明明是他和夏婉青的孩子,却把脏水泼在安大哥身上,做出这等下作的事的人会真的爱你吗?”
带着咸味的泪水从沐华脸上一滴滴滑落,等她惊觉时,自己已经泪流满面了。直到今天,过去的印记依旧鲜明,她甚至可以听到它强烈的叹息声和充满惋惜的余韵,难道分离就能决定感情的走向?究竟是什么让过去再也无法回头呢?
丁默远不得不佩服自己的小舅子,难怪每次和他正面交锋时,落败的都是自己,他有一种天生的富有煽动性的语言能力。
丁默远斟酌了用词,沉声道:
“沐夕,不管你信与不信,事实就是如此,就像顾岚被绑架的那件事一样。”
沐夕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这是两回事,不要混淆视听!”
“当初是沐董事长为了拆散安城和沐华,因此设计让安宇破产,害得安家家破人亡,顾岚有恨沐家的理由,安城有抛弃沐华的原因。无论站在哪种角度,受害者都不可能再爱上加害者,所以,是时候清醒了。”
沐夕不怒反笑:“就算真相确为如此,那么你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是你给我爸灌了什么*汤吧?才让他千方百计拆散我姐和安大哥,造成现在所有的悲剧!”
丁默远发怒的时候,脸色如常,只是嘴唇会紧紧绷住片刻:
“和当年高富帅的安公子比起来,我不过是朝九晚五,靠工资过活的小白领,而沐董事长,也就是你的父亲,则是个绝对精明理智的人,他为什么要选毫无家世背景的我做沐华的丈夫,这像你父亲平时的做事风格吗?真相明明就摆在眼前,你有片刻冷静的分析和思考过吗?!”
丁默远的一席话顿时让沐夕哑口无言。
“不必再进行毫无意义的争吵了。”此刻的沐华已经没了泪,她目光沉静的看向自己的弟弟,“木头,不久前夏婉青来找过我,她说只要我能帮她找到安城,她就自动放弃沐家的全部财产。本来我猜不透这些话的意思,如今的报道让我什么都明白了。”
“……”
沐夕张口结舌站在原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半晌他像个没有灵魂的牵线木偶般一步一步向二楼走去:“姐,我好累,先上楼了。”
“吃了晚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