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节(2 / 2)

帝阙春 九斛珠 2325 字 16天前

伽罗颇觉不自在,打破沉默,“殿下留我在此,是有吩咐?”

片刻迟滞,谢珩轻咳了声,道:“往后住在此处,没我的允许,不得外出。”

伽罗愕然,“为何?”微怔之后反应过来,不由自嘲道:“是了,此时的我本应在西胡人手中。京中也时常有异族人往来,抛头露面确实不便。只是长命锁的事情尚未查清,殿下安排我留在此处,怕是……难有助益。”

“你打算怎么查?”谢珩俯身问道。

酒气靠近,伽罗只觉今晚谢珩不大对劲,下意识往后躲了躲,“长命锁是我娘亲的遗物,想必是承自外祖母,她老人家应当知道缘故。所以,殿下能否容我去一趟淮南,或可探明内情。”

“这理由很拙劣。”谢珩坐在桌畔,自斟茶喝,“淮南路远,我不会派人护送。”

“可北凉既能查到我的身世,未必不会知道淮南高家。倘若他们先寻到外祖母,恐怕事情不妙。”伽罗小心翼翼打量他的神情,见他并未愠怒,壮着胆子道:“其实殿下也可派人去接我外祖母入京。”

“这事好办。但是傅伽罗——”谢珩觑着她,语气不善,“父皇有命,关乎淮南高家的任何事,都需禀明。近日父皇忙于朝务,无暇清算旧账,你是要我去提醒一句?”

“更何况,你母亲并非高老夫人所生,休想诓我。”

他的语气平淡,却叫伽罗心中微惊,忙道:“殿下误会了!我只是想查明长命锁来处。”

“你本意是说,长命锁的玄机唯有你外祖母可解,所以我需顾忌三分,是不是?”谢珩点破她的打算。

伽罗忙敛眉说不敢。

谢珩也未计较,见她站得离他颇远,皱眉道:“坐。”

伽罗应命,远远的在桌对面坐下,见谢珩杯中空了,又殷勤添茶。

她的动作小心翼翼,态度谨慎试探,仿佛怕稍有不慎便触怒了他。

谢珩瞧着她,忽然道:“你怕我?”

“殿下气度威仪,身份尊贵,令人敬畏。”

“因身份尊贵而敬畏,是怕我清算旧账?”见伽罗垂眸,谢珩自嘲低笑,旋即正色道:“杀兄之仇确实不共戴天。但长辈的事,我不会迁怒于你。”

伽罗微讶,眸间陡然焕出亮色,“殿下的意思是?”

“你外祖母的事,我既已答应照拂,就不会食言。”

“多谢殿下!”伽罗喜出望外,又追问道:“那我父亲的消息呢?”

“韩荀在汶北。鹰佐撤出虎阳关,打探消息会更容易。”

这般安排着实出乎伽罗所料。那日舟中对话,她曾为父亲和外祖母求情,当时谢珩虽答应,伽罗却总觉得,以他对高家、傅家的仇恨,此事希望渺茫,甚至杜鸿嘉提及此事,她也没抱多少希望。

谁料谢珩竟会真的践行?

她瞧着谢珩,渐渐又生出歉疚,“殿下胸怀宽大,信守诺言,是我小人之心了。”

谢珩勾了勾唇,让她将长命锁取出给他细看。

伽罗应命递过去,借着烛光,他英挺的眉目被照得分明,轮廓冷硬如旧,神色却比平常和缓。他神情专注,眉头微皱,显然是在思索,如同无数个夜晚伏案处理公务。这样专注的谢珩令人敬重,也不似从前凶神恶煞——

如果不是那次拿钢针逼供,他待她其实也不算太坏。

伽罗瞧着他,微微出神。

半晌,谢珩将长命锁还回,“这凤凰笔法特殊,需从书中追溯。明日会有人送书过来,你认真翻翻。”

“殿下放心。”伽罗当即应了。

谢珩也不再耽搁,起身欲行,却晃了下,忙扶着桌沿站稳。

回头就见伽罗虚伸双手作势来扶,又迅缩回去。

谢珩唇边笑意稍纵即逝,“还有事?”

“那日去北凉的途中,我与岚姑失散,至今未再见过。殿下能否恩准,让我见见岚姑?”

“好。”

墨色长衫渐渐远去,廊间灯火通明,将他拉了细长的背影。

伽罗站在门前,一直到谢珩走远,才回身进屋。心中忐忑担忧淡去,这座辉煌宫室也不再如从前压抑,她对烛静坐良久,含笑入睡。

*

岚姑果然被接入东宫,按谢珩的口谕,留在南熏殿陪伴伽罗。

彼时伽罗才从堆成山的书卷中出来,见着岚姑,欢喜非常。说起别后经历,自是庆幸劫后余生。有岚姑陪伴在侧,伽罗诸事无需多费心,便专心投身纸堆。

谢珩抽空过来两回,除了命人给伽罗备齐起居用物,也帮着翻了几本书。

奈何书海浩瀚,关乎异族的记载甚少,想寻出这独特的凤凰,并不容易。

伽罗连续三日无甚收获,沮丧之余,往近处散心。

东宫内殿宇连绵,固然恢弘威仪,客舍外除了惯常的绿柳亭台,并无多少景致。且因家令寺照看得勤谨,花木虽繁盛,却被修建得规规矩矩,虽不落东宫威仪,到底失了天然逸趣。伽罗在久居淮南,整日徜徉于精致园林间,对着殿侧有限的景致,实在难提兴趣。

四月将尽,芳菲已谢,天阴着,凉风吹来,夹杂隐淡香气。

伽罗循着香气慢行,渐渐走至水畔。

这方湖显然是人力挖凿而成,占地颇广,远处绿树萦绕,楼阁傍水,近岸处长满荷花。这时节荷叶碧绿层叠,叶底竟还有白鸭凫水,倒是意外之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