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子喝下最后一口果子酒后,起身迈着方步离去。回到房间,借着刚才的高兴劲儿,他四处走动,敲敲这里的墙面,踩踩那里的地板,寻思着在哪适合弄出个象索缪房子里那样的一间密室——因为女儿的缘故,弗洛瓦丰现在渐渐也成了老头儿时常停留的第二个地方。如同地鼠习惯打洞,老头子也离不开密室。他要在这里也弄个除了自己谁也进不来的密洞。察看完房间之后,刚才的酒劲涌了上来,葛朗台觉得想睡觉了,于是躺了下去。闭上眼睛的时候,他还在脑海里细细回味着刚才的胜利。忽然,鼻子上的肉瘤动了动,他觉得似乎有点不对劲了。
“欧也妮为什么看起来有点奇怪?仿佛早就知道我会这么干,”老头子想,“难道我是被她算计了?她明知道我宁可把她丢卢瓦河里,也绝不让她嫁给那个整天谋算我金子的人家。所以她就嚷嚷要嫁给笨伯,等我吓跑那家子人后,好啦,小白脸也已经被她赶跑了,这样我就奈何不了她了!”
老头子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他开始睡不着了,心里象猫抓一样难受,甚至打算现在就去质问女儿。
要是真的这样,简直太气人了。
但是翻了个身后,他又改变了想法。
“……怎么可能呢……”他暗暗安慰着自己,“要是我这么轻易就能被我的女儿给算计到,我的这份儿家当怎么可能攒得这么大?一定是我想多了,想多了。欧也妮再聪明,也绝对翻不出我的手掌心……这次是个教训,让她好好得个教训,她就知道往后该怎么服从她老爹的意思……”
葛朗台觉得舒服了许多,为自己刚才的疑心感到可笑。
他再次翻了个身,眼睛一闭,舒舒坦坦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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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也妮陪着惊魂未定的葛朗台太太回了房间,再三向她保证自己绝对不和庭长结婚后,葛朗台太太总算上床睡觉了。等她闭上眼睛后,她站起来,正预备放下帐子时,葛朗台太太忽然又睁开眼睛,望着自己的女儿。
“欧也妮……”她望着女儿的眼睛中散发出母亲的温柔和担忧,“我的女儿,我和你爸爸都老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去天国了。这个人世充满苦难,撇下你一人,会是多么孤单。我的女儿,你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你父亲希望你嫁的那个年轻人,我也很满意。我的女儿,他还会回来吗?”
欧也妮停了片刻后,替母亲拉高被,然后,她俯身下去,亲了亲母亲布满皱纹的温暖额头。
“妈妈,忘记他吧。他不会回来了。”她低声说道。
葛朗台太太叹了口气,慢慢闭上眼睛。
欧也妮一直坐在床边陪着她,等她睡了过去,开始传出轻微的打鼾声,她才站了起来,替她放下帐子,轻手轻脚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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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朗家的生活恢复了平静。
没过多久,索缪人暗地里又在传播一个新消息。据说,有一天,老葛朗台偷偷又去撤销了那道法律文书。也就是说,父女和好了,葛朗台小姐依然还是那个有钱的女继承人。
其实整件事情里,最令人同情的,大概就是葛朗台太太的那位外甥了。可怜的年轻人,在去巴黎待了一年后,不但把带去的钱财挥霍一空,还欠了一屁股债回来,正焦头烂额之时,某日忽然被人告知,自己居然被一辈子也没来往过的那个葛朗台姨父给指定为财产继承人。年轻人简直不敢相信会有这样的好事发生,立刻多方打听,当确定这是因为姨父与表姐父女关系决裂,所以好运才降到自己头上的时候,除了狂喜,他就只剩日日祈祷了,祈祷姨父早点蒙主恩召,祈祷姨父和表姐永远也不要重修于好。为了探听虚实,他还鼓动自己母亲去拜访多年没有往来的葛朗台太太。可惜的是,没高兴多久呢,又传来消息,姨父和表姐和好了,原来一切都不过是场空欢喜!
年轻人的心情该何等失落,自然不用多说,但葛朗台才不管别人死活,撤消文书后,立刻就把那个被他利用了的妻家外甥给丢到了脑后去。至于克罗旭家,您要是以为经过这么一番波折,两家就此结怨,那就错了。从头到尾,老葛朗台就没在别人面前吐露过任何反对把女儿嫁给克罗旭庭长的言辞。那份在安茹立的法律文书,当好事者竭力去打听详细内容时,经手的公证人也只肯含含糊糊地吐露半句,说葛朗台决意取消女儿的继承权,如此而已,再没别的信息。而且,出了这事后,大家都看得清楚,老爹在路上碰到克罗旭家两位叔叔的时候,不但招呼照打,而且显得比从前更加亲热。
就这样,老爹把责任撇得一干二净,反倒是克罗旭叔侄被索缪人在背地里议论为不仗义,竟然在葛朗台小姐最需要支持的时候抛弃了她,如今父女重修于好,倘若他们不认认真真地上门请求原谅,那就真的被人瞧不起了。
于是时隔两个月后的某天,克罗旭叔侄终于满心羞愧地为自己当初的毁约而登门道歉。葛朗台小姐当时正好出去了,葛朗台老爹和太太高高兴兴地接待了老朋友,宽宏大量地表示,自己一家人早就忘了当初的不愉快,请求他们也忘记不愉快。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克罗旭家和葛朗台家的关系牢不可破。就这样,两家重修于好,第二天,大家就看到老葛朗台和公证人一起肩并肩地走路,依然是一对交情不浅的老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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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阴似箭,四年的时间过去了。这四年,对于葛朗台小姐来说,是忙碌而充实的。她和詹姆斯共同拥有的那家商人银行业务蒸蒸日上,规模扩大,不止法国,在欧洲的金融界,它的名气也如雷贯耳。最让人津津乐道的是,迄今为止,这家商人银行没有出现过任何失败或者有失败迹象的投资。除了这一块,葛朗台小姐关注更多、投入更大的,还是她拥有的铁路公司。
三年前,一家名为万国铁路的公司在巴黎的商务部悄悄注册成立。作为股东之一的贝尔纳先生带领着一个包括测绘、地质、工程信号等各方面专家的团队,设计并规划建造了第一条连接南特和翁热的铁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