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人吃惊地望着眼前这个满口土话的大个子乡下婆娘,上下打量着她。
芒泰贝洛公爵,他自然知道,全巴黎也没有哪个不知道他名字的人。数年前,在率领军队先后两次打败普鲁士的军队后,他被临终前的拿破仑授陆军上将衔——不到三十岁,就获得了这样的军衔,他是有史以来的第一人。现在依旧任帝国警务大臣,在内阁里以钢铁手腕而闻名,围剿国内的革命势力,促使国会通过了一部适用于非常时期的非常法,除此之外,在帝国重建后出现的拿破仑与罗马教廷的矛盾问题上,他从中积极调停,最后令双方相互妥协,各自保全了面子。
现在,这个从头到脚都散发着泥巴味的婆娘,张口就问这样一个大人物住在哪里?
“你想做什么?”
“他认识我!让我给他带路参观我家小姐的庄园哩!还夸我漂亮!可爱的年轻人!”
路人送出一个白眼后,掉头离去。
娜农不屈不挠,继续逮住人就问,终于有个好心人告诉她公爵日常办公的地方,让她去杜伊勒里皇宫外的附近等着,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就能遇到。
娜农高高兴兴地道了谢,在问好去往皇宫的路后,为了省钱,她决定步行过去。就这样,靠着两条腿,一路走走问问,最后居然也让她找对了地方。
皇宫的大门前,站着两排森严的禁卫。无论是庄严而华丽的建筑,还是禁卫们身上的耀目制服、扛在肩上的带着雪亮刺刀的长枪,以及他们脸上露出的那种肃穆的表情,一切的一切,都让娜农感到望而生畏。
先前支持着她一路过来的那种信心就像日光下的肥皂泡,开始一个一个地破掉。紧紧攥着胳膊上那个里头包了几块饼的包袱,她开始在皇宫门前的广场上犹豫地走来走去,不时地扭头看上一眼,几乎就想掉头回去了,但是当她想起老东家和小姐时,忽然又像是获得了勇气,终于勇敢地朝着那排禁卫走去,到了最后一个人的边上后,朝他深深地鞠躬,脸上露出笑,讨好地说道:“官老爷!我是索缪来的娜农,你认识拉纳,就是那个芒泰贝洛公爵哇?”
守卫早就留意到了这个在附近溜达了不知道多少圈的乡下婆娘,正准备一旦不对,就上去一叉子把她叉走呢,现在见她自己靠上来问话,开口就问拉纳大人,不禁怔了怔。
“做什么的!快走开!”
队长走了过来,严厉地斥责。
娜农吓得急忙鞠躬,又把话重复了一遍,焦急地说道:“官老爷!娜农从不说谎的!公爵真的认识我哩!以前他还答应过我,说我来巴黎的话,他就带我去香榭丽舍坐马车哩!不过我现在过来,不是要坐马车,我有别的事!”
队长反复看了娜农几眼,终于朝边上呶了呶嘴。
“到边上去等。”
“好哩!”
娜农急忙深深鞠躬,然后高高兴兴地走到边上停了一溜马车的墙边,在车夫或者男仆的讥嘲目光下找了个角落蹲了下来。这会儿,松了口气后,才觉得肚子饿得快要瘪掉了,于是解开包袱,拿出带来的饼,一边咬着,一边不时地眺望皇宫大门。
一直等到太阳落山,天色有点暗下来了。皇宫里不断有人进出,边上的马车来来去去,连皇宫门前的禁卫也换了班,但娜农却始终没有等到自己想找的人。
她终于忍不住了,再次蹭过去想打听时,看到皇宫大门的台阶上出来了几个人。其中一个,穿了身墨绿军服,表情严肃,步伐矫健,仿佛正在和边上一个白头发老头在说话。
虽然已经多年没看到了,但娜农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高高的个儿,服帖的黑色短发,英俊的一张脸,虽然看起来,也不知道哪里,总觉得和从前不大一样,但他……
哎呀呀,可不就是那个讨人喜欢的拉纳公爵吗?
“菲利普老爷!菲利普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