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一国公主,荣华富贵都有,可没有自由。她天性活泼好奇,可却一生没有出过国都,她的世界,就如同无数女人的世界一样,是四四方方的高墙。墙那样高,雏鸟无法飞跃。
只有胥白尹,她不一样。
她是鹰,不输男儿的鹰,她的世界是整个天下,山川湖泊,江河大海,她在男儿的世界里,写下女子笔力雄浑的一篇。
赵常乐不爱读书,但胥白尹编纂的每一本游记,每一册诗歌,她都悄悄翻过。
她不愿正大光明的看她的书,因为觉得自己惭愧。可许多深夜里,高墙沉沉将生机禁锢时,她却会翻出她的书来看。
吃过胥白尹的醋,也嫉妒过她,因为明显同她相比,胥白尹更适合杨错。
如果她是男儿,她会选择胥白尹,而不是一个深宫里被宠坏了的公主。
为什么雄鹰要折断自己的翅膀啊?
这世上有那么多深宅大院,那么多勾心斗角的女人,可你见过天下,为何要沦落到高墙之内,沦落成那样的人呢?
赵常乐不懂。
柴房内是久久的沉默,胥白尹在赵常乐对面,好似被抽去了筋骨,瘫软下来。
醍醐灌顶。
她是胥白尹,中原大儒胥子的独女,没有一个女子有她这样渊博的学识,没有一个女子像她这样特立独行。
喜欢师兄,那便去喜欢,她从不掩饰心意,光明正大,坦坦荡荡。
师兄不喜欢她,那就不喜欢。没有人规定喜欢一定要被回应。她是入了什么魔障,为了男人,抛却了自己二十多年的清高与尊严,去诬陷一个无辜的女子。
胥白尹脸色变幻。
赵常乐道,“小胥夫子,我无罪,可我无法自证清白。我将命交在你手上,你可以杀我,也可以救我。”
赵常乐深深叩首,抬起头,胥白尹却已离开柴房,只有房门微微晃动。
赵常乐看着门的方向。
胥白尹会扭转心意,帮她证明清白么?
赵常乐不敢肯定,可她愿意相信。
胥白尹并非宁葭,宁葭生在深宅,长在深宅,眼界只有四四方方的天空,学的只是后宅女人的勾心斗角。
可胥白尹不一样。她自有清高风骨,也自有一片丹心。
赵常乐赌她。
况且……就算不赌胥白尹,她还有什么办法?她别无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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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宁葭提了食盒回来。
她显然心情很好,一边哼歌一边将碗筷取出来,喊了一声,“阿父,吃饭了!”
宁伯瘸着腿,一瘸一拐走到饭桌旁,看宁葭眉梢眼角都是笑,不免有些诧异,“怎么这么高兴?”
像过年一样。
怎么能不高兴呢?
阿乐那个臭丫头,明天就要被发卖出去了,就没有人在祭酒身边妖妖调调的了。
哼,跟她斗,活该!
她实在太高兴,耀武扬威的神色满脸都是,随口道,“阿乐明天就被发卖了,我当然高兴。”
宁葭忽然问,“阿父,我听说有那种专门将女人卖到脏地方的人牙子,你能不能把阿乐卖给那种人牙子?”
宁伯闻言,顿时黑了脸。
“你在胡说什么!”
纵然阿乐犯错,可发卖出去已是惩罚,岂能毁了她的后半生!
宁伯早年也是弓马强劲之人,更兼他性格严肃,发怒的时候简直像是雷霆万钧一般,宁葭被吓了一跳。
短暂惊吓过后,宁葭立刻生气。
阿父平日最疼她了,凭什么忽然吼她?!都怪阿乐,都怪她!
宁葭咬牙切齿,“阿父,你看阿乐那个狐媚样子,之前就一直勾引祭酒,天生就是贱骨头!她就配那样的脏地方!要不是我费尽心思把她撵走,谁知道什么时候祭酒就被她迷上了?!我才不放过她!”
“你说什么,什么叫‘费尽心思把她撵走’?”
宁伯沉下脸,将这句话咬的极重。
什么叫费尽心思?她背后做了什么手脚?
宁葭说漏了嘴,惊慌失措,忙摇了摇头,
“没,我没那么说,阿父,你听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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