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1 / 2)

大明漕事 骈四俪六 3024 字 16天前

青棠抿着嘴,可以理解霍水仙是如何被这个女子念的《竹枝词》所俘获,又是如何被这样的娇美女人弄失了心。这女人唱作俱佳,若在戏班子里,定然已经成了名伶。

月满先前就挨了黄莺一巴掌,此刻脸还红着,当下插了一句嘴:“黄莺姑娘说甚么胡话,大姑娘的亲弟好端端的,怎的与大姑娘又龃龉上了,姑娘说话好没道理!”

叠翠在后头‘嗤嗤’笑,“月满,这话你就没听明白了,人家黄莺姑娘说的是她肚子里的小公子,哪里是咱们的蝶起少爷,她是怕大姑娘不认她肚里的那个,这才慌了神......”

旁边的张氏终于开口,“老爷不在,黄莺姑娘先请回罢。”

腊月底的天气,即使有暖阳相照,脚下的冰层也是极厚的,墙角下还窝着一滩滩融化了的雪水,青棠身上未着大氅,只穿了一件绯色绣夹竹桃的袄裙,她侧目看了张氏一眼,目光冷飕飕的,张氏穿着夹棉的斗篷,无端打了一个寒颤。

这丫头真的聪明了,知道黄莺上门寻她是假,自己想借她的手将黄莺撵出门是真。

青棠并不与黄莺纠缠,“石榴,送黄莺姑娘出门,这大过年下,别把黄莺姑娘摔了。她要是摔了碰了,咱们都赔不起。”

黄莺弯着一张敷了薄粉的眉眼,有些不甘,“大姑娘一回来,老爷就不往我那儿去了,往日里这个时候,老爷都在我的院子里与我温酒吃,我......”

青棠心中好笑,张氏正要抓着自己压制黄莺,霍水仙不回家,张氏早已恨得牙痒痒,偏偏黄莺今日还送上门来张牙舞爪的炫耀,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果然,张氏招呼黄莺,“黄莺姑娘慢行一步,老爷快要下衙,大姑娘又刚刚远行回来,大家一道吃餐饭,也好图个热闹。”说罢,真的叫叠翠过来,“来,扶黄莺姑娘去花厅休息,且等着老爷。”

石榴转头看霍青棠,青棠笑一笑,“那就让黄莺姑娘去花厅里歇着吧。”

外头天已经沉了,青棠偏着头在屋里坐着,石榴拿了暖炉给她,“姑娘,这......”

这当家奶奶也太不成样子了,姑娘远行回家的第一日,怎的就闹出这一桩事来,还留了一个不明不白的外室在家里吃饭,真是教人摸不着头脑。

“此妇无礼节,举动自专由”,青棠笑一笑,“石榴,你说这屋里,是张氏够得上这句话还是黄莺够得上这句话?”

石榴鲜少听青棠说些话,一则她来得晚,不如青棠与璎珞贴心,二则如今的霍青棠变了,变得寡言少语,甚少说些闺房小姐的俏皮话了。石榴看不懂她家小姐,也不懂青棠到底在说谁,便讷讷回了一句:“想必她们两位都当得上吧。”

‘嗤嗤’青棠发笑,石榴连忙低头,“婢子错了,婢子是胡说的,都是胡说的,求姑娘莫要见怪。”

青棠莹白的手指敲打在桌案上,“野花进门是家败的征兆,黄莺大抵是进不来了。”

这语调太过幽凉,石榴低着头,慢慢从里面琢磨出几分狠戾来,可青棠面色如常,眉眼平静,真要去看,又甚么也瞧不出来。石榴道:“姑娘想要做甚么,婢子去做,姑娘未嫁之身,莫要坏了自己的名声。”

天要黑了,石榴点亮油灯,青棠起身,“一个人就该呆在她自己的位置,想要僭越,也要看自己是不是有鱼跃龙门的本事。”

烛火晃悠悠的,青棠的侧脸越发明晰,剪影在窗上都是美绝了的样子,石榴点头,“石榴记得姑娘教诲,断不会有其他的念头,石榴若敢有二心,以后不得好死。”

月满提着灯在外头,霍水仙下衙了,她过来唤青棠吃饭。

怎知一来,便听见大姑娘屋里的丫头立下死誓,若有二心,不得好死?

屋里安静了,月满也呆滞片刻,怎的大姑娘会变成了这般模样,这样厉害,不动声色就让身边人立下死约,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

月满觉得自己有些紧张,声音也有些发干,她清一清嗓子,“大姑娘,老爷下衙了,请你过去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想看这本的话,请在文下留言。

作者看见,会尽快更新的。这是旧文,还有读者惦念,作者很感恩。

☆、乱花渐欲迷人眼

月满提着灯在外头站着,见到霍青棠与石榴主仆二人,立即迎了上去,“大姑娘慢些走,地上滑。”

霍青棠手里抱着一个暖炉,石榴跟在她后头,地上还有些残余未化的冰碴子,月满回头替青棠照亮,嘴里道:“马上就要正月了,老爷说过了正月里,就要迎黄莺进门。”

没有人做声,回来的第一日,张氏就将黄莺招惹进门碍眼,此刻又留了黄莺吃晚饭,不知是想恶心谁。

青棠眼珠子微微垂了垂,只怕张氏谁都恶心不了,只会气坏了自己。前头有台阶,月满回头给青棠照亮,说:“大姑娘在苏州府可好,大姑娘不在家,小少爷很是挂念大姑娘,常常念着要去苏州找大姑娘呢。”

月满是张氏娘家带来的丫头,自然与张氏一条心,她说了几句话,全部是围绕黄莺不能进门的话题,青棠不理她,她便拿了霍蝶起出来嚼。

此刻安静,月满回头便看了霍青棠几眼,她说的话都是张氏让她转达的,此刻话已经带到,可咱们这位大姑娘硬是一点表示都没有。莫说跟着张氏同仇敌忾骂黄莺几声贱蹄子了,就是听了黄莺要进门,眼珠子都不带动的。

月满收了考究的眼神,心道,这大姑娘去了苏州府念书之后,果真不如往日莽撞,自家太太想借刀杀人这一桩算盘只怕是要打错了。

晚饭摆在暖房里,青棠抬脚进门的时候,叠翠过来撩帘子,“大姑娘来了?快,里面请。”

青棠除下大氅,石榴接过去,她才往里面走,就听见黄莺清脆的声音。

也不知黄莺在学谁,只听她沉了娇滴滴的嗓子,慢悠悠从鼻尖里喷出一句:“年轻人,不需要同本公公打官腔......”

她模仿得似模似样,这下子不止黄莺自己在笑,连同张氏都笑了。青棠在外头听着,许久才听见霍水仙道:“那位都知监的何公公此来扬州城是为了为临清船坞购买木材一事,并不会停留太久,若是与他生出龃龉,反倒不美。”

黄莺的声音清清脆脆,她道:“谁说不是呢。那位公公虽说是个太监,但出手大方,照我说,他又不能人道,无非是陪着喝酒猜拳罢了。”

说罢,她又叹口气,“不过柳丝丝非不肯去照应,鸣柳阁的妈妈好说歹说都劝不动她,最后还要找到我这里来,说是让我去劝。你们说说,这柳丝丝是不是故意登台摆架子,来日传出去好提了自己的身价?”

青棠在外头听着,石榴没有做声,两人隔着帘子在外头听了许久,直到叠翠转身过来,“大姑娘,怎的还没进去”。说着,便朝里头回了一句:“老爷、太太,大姑娘到了。”

霍青棠进去的第一眼没有落在黄莺身上,也没有落在霍水仙身上,她在看张氏。霍青棠倒是想问问张氏怎么想的,黄莺一个身份尚且不明的外室在霍宅出入厅堂也就罢了,怎么在饭桌上还任由她说些鸣柳阁的事。那处是烟花地,黄莺既然要从良,怎么还拿了青楼歌姬的话在家里说。

青棠望着张氏这一眼,张氏没有反应过来,只当她是与家里生分了,不好意思看别人罢了。张氏对上青棠这一眼,连忙起身,道:“瞧咱们大姑娘,出去小半年,如今都长大了。”她走到青棠身侧,将青棠往前面一拽,“老爷,您心心念念的大姑娘回来了,来,快些瞧瞧,瞧瞧咱们大姑娘有没有甚么变化。”

黄莺在那边捂着嘴娇笑,“照我看没有甚么变化,倒是人瘦了些,也愈发标致了。”

霍水仙坐在正位上,张氏将青棠往前面一拽,正巧将青棠拽到霍水仙面前,青棠低头看了霍水仙一眼,霍水仙穿着鸦青色滚同色毛边的锦袍,衣襟上扣着玉坠,神色尚好,一双桃花般的眼睛水汪汪的,只是眼角眉梢多了些皱纹。

霍青棠盈盈一拜,“不孝女给父亲请安。”

自青棠进了暖室,霍水仙就一路瞧着她,女儿进来之后,第一眼看的人竟然是张氏,而不是自己,霍水仙的眉眼里就已经有些失望了。女儿去了苏州府,虽说苏州离此地不远,但为人父母的,一颗心总归是落在儿女身上的。尤其是霍青棠年幼丧母,霍水仙给她的关爱就格外多些,青棠长至十多岁,就不曾离开过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