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布叹道:“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极意观和太微宫素来不睦已久,何蕴之死,不过是导火索罢了。极意观和太微宫相争,关我们溟剑宗什么事?你若是站出来插足此事,证明别人的清白,便是公然与何通虚为敌,而东海溟剑宗也将因为你失去立场,整个门派说不定都要卷入此事,你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吗?”
景白争辩:“可是事实就是事实,不管极意观和太微宫之间如何,何蕴不是阿如杀的,我亲眼所见,人证物证俱在——”
潘布打断他:“可是什么,难道你想把整个溟剑宗拉下水?我绝不允许此事发生!”
“师叔!”
潘布拍着景白的肩膀,语重心长说:“重光啊,你怎么如此糊涂——”趁他毫无防备之际,突然施法,景白轰然倒地。
潘布拿起景白手中充当证物的八卦镜,一道剑光劈了过去,八卦镜顿时变为废渣。
潘布对着景白连施数道法术,确保他这几日不会醒来,然后跟归元真人景雍发了一道传讯符,又叫来两个手下,吩咐道:“把重光带回溟剑宗交给掌门师兄,现在就出发,你们乘我的法器去,路上不得停留。”
两人虽然不明所以,还是听令行事,好在景白一路昏迷,并没有发生什么半路逃跑的意外,三人乘坐法器行驶两天三夜,顺利回到溟剑宗。
景白一回来,便被景雍痛骂一顿关了起来,外界消息一概不知,直到太微宫事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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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熹微之时,苍澜岛又刮起了风,围屏山顶云雾翻腾,昭明殿外枝动叶摇。往事如烟,却又历历在目,景白沉浸在回忆中,不知不觉一夜过去,天色大亮。他拿出一对早已褪色的陶土娃娃,娃娃背后“景小白”、“钟阿如”的字迹隐约还在。
二十年过去了,当年钟令仪问他的那句“我嫁给你好不好”,他终于听懂了其中的情意,只是世事流转,早已不复当初。景白想到这里,一时又是心酸又是庆幸,心酸阿如将他忘得一干二净,庆幸不管怎样阿如终究无恙。
他离开昭明殿,信步往后山走去,大概是走惯了,不知不觉又来到自己洞府前。当年他就是被师尊关在这里闭门思过,无论他怎么哭告哀求都无济于事,直到太微宫事变前夕,师尊大概听到什么风声,离开了溟剑宗,一时没顾得上他,被他溜了出来,等他耗尽灵力赶到河洛时,太微宫已成一片废墟,尸横遍野。
钟会、舒羽宾的尸体是他收敛的,就埋在神女湖旁,继续守护着残破不堪的太微宫,其他人都是火葬,最后骨灰全部撒进神女湖。他没找到扶苏真人和阿如的尸体,心中一直怀有一丝侥幸,可是扶苏真人二十余年不曾露面,师尊也曾一口断定他已经陨落,他对阿如是否幸存又变得不抱希望了,直到在中州开平城外亲眼目睹“舒令仪”的存在。
那一刻他只觉自己何其幸运,老天待他终究不薄!
他无限感慨站在洞府前,正要打开禁制,没想到里面已经有人。舒令仪近来可谓“头悬梁锥刺股”,输给谭悦音的不甘让她下定决心早起晚睡苦练道法,天还没亮便跑来蹭灵气,呼吸吐纳,打坐修炼。
景白撤销洞府禁制,初升的朝阳顿时破门而入,照在静静打坐的舒令仪身上,有一种景白从未见过的安静美好。舒令仪睁开眼睛,嫣然一笑,“昭明君,我今天可是比你勤勉哦。”
往事已矣,来者可追,重要的是眼前之人冲他的微微一笑!
景白心中思绪万千,面上却是一脸平静说:“如此甚好,还望再接再厉。”
舒令仪吐了吐舌头,“那恐怕得麻烦昭明君时时督促了。”
景白当仁不让说:“那我就不客气了,日夜交替时分乃是天地灵气最纯粹之时,以后舒姑娘每天寅时三刻便来,直到溟剑宗晚钟声响方可归去。”
舒令仪确认般问:“寅时三刻?”
景白点头。
舒令仪咽了咽口水,“现在日短夜长,寅时三刻还是半夜啊!夜深人静,万一碰上坏人怎么办——”心想能不能换到卯时三刻?
景白看了她一眼,说:“每天寅时三刻,我到南城去接舒姑娘,这样你就不用担心碰上不轨之徒了。”
舒令仪好半天没说话。
“舒姑娘要是做不到,还是趁早放弃的好,修行之道可不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舒令仪被他这么一激,咬牙说:“寅时三刻就寅时三刻,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将来我一定要打败那只谭孔雀,一雪前耻!”
“那你继续修炼吧,我就不打扰你了。”景白转身欲走。
舒令仪忙叫住他:“啊,昭明君,你不练剑了吗?”
“我自有地方练剑。”
舒令仪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事?”
舒令仪小声说:“今天大师兄有比试,我也不能去看吗?”
“你去能帮上什么忙,助威有用的话,还需要苦练道法吗?”
景白突然变成了严师,舒令仪颇不适应,好半晌说:“知道了。”大师兄这次实在悬得很,她不去也罢。
以徐珣金丹中期的修为,在星月之争的斗法台上能一路撑到现在,运气实在不差。第一轮有景白的封剑盒相助;第二轮碰上的是一个长天门的金丹中期,险胜;第三轮更是逆天,竟然幸运的轮空了;进入十六强,运气仿佛用尽,此次对上的赫然是蔡溪民。蔡溪民自从被景白教训过一次后,下手倒是变得有分寸起来,第三轮对上溟剑宗的弟子,却是点到即止,轻轻放过。因此徐珣倒不怕他会下狠手,就怕自己到时输的太难看,丢了灵飞派的脸。
蔡溪民没有一上来就落人脸面,跟徐珣交手了十来个回合,直到不耐烦,环首刀突然灵光暴涨,将徐珣扫下斗法台。徐珣灰头土脸从地上爬起来,冲台上蔡溪民拱了拱手,垂头丧气离开斗法场。
徐珣惨败,没有达到原本杀进星月之争前八强的期望,自然是灰心丧气,遗憾不已。
第50章 风起青萍(下)
夜幕降临,溟剑宗悠远绵长的钟声终于响起,舒令仪停下修炼,一阵风似的跑出洞府。她已经从钱佩发来的传讯符得知斗法结果,虽说是意料之中,却还是忍不住担忧,怕徐珣一时想不开。
刚祭出玉葫芦,正要离去,却见景白从一颗大树后面走出来,赞许道:“不错,果然待到晚钟声响才走。”
昭明君竟然等在这里看她有没有早退,舒令仪越发歇了偷懒的心思,哼道:“昭明君你也太小瞧人了,我向来言出必行。”
“好,既如此,那我也干脆包接包送,免得舒姑娘路上要是碰到什么坏人,明天可就不来了。”景白笑着打趣,御剑送她回去。
到了南城巷子口,笙歌照旧在那里守着她的小食摊。
舒令仪眼睛一转,指着她的摊子,豪气地说:“你这些我全都包了,不过要换个地方现做现吃,可以吗?”说着指了指灵飞派住的那片地方。
笙歌连连点头,看了不动声色的景白一眼,拉着小车跟在她身后,进了徐珣住的院子。
天气刚刚入冬,苍澜岛上草木还未完全凋零,但在南越这种温暖湿润的地方待惯了的灵飞派众人,一到晚上还是不免觉得又干又冷,颇不适应。徐珣在众弟子中一向素有威望,今日落败,虽然他本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但大家言谈之间还是十分小心,故意避开星月之争的话题,以免刺激到他。因此舒令仪领着笙歌进去时,院子里静悄悄的,大家都待在房里各忙各的。
舒令仪弄出的声响把无所事事的钱佩引出来,他扫了眼笙歌身后拉着的小推车,怀疑地问:“小师妹,你这是干什么?难道你跟这摊主合伙,做生意做到这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