拣尽寒枝[古风]_111(1 / 2)

可是太安静了。

他看见甄贤欲言又止的叹息

甄蕴礼是从不会默默不语听他发话的。如若是蕴礼有话要说,一定当时便说了。

或许当初还是他对了,甄贤这孩子到底更像母亲一些。

皇帝喟然长叹,开口问:“你方才是不是有话想说,但被四郎拦着不让说?”

甄贤还正困扰,不知皇帝究竟想些什么,又为什么独留下他一个,猛听见这句,以为是方才的“小动作”被发现了,便解释道:“四殿下是好意,怕罪臣冲撞了圣上,连累靖王殿下。”

他竟自称“罪臣”。

依律,甄贤身为翰林院学士,当年连辞表也未见便甩手跑了,确实有罪。

但这等无关痛痒之罪,只要他这个皇帝不计较,就没什么要紧的。硬要把这点芝麻绿豆大的事拿起来说,反倒显得他何等小气不近人情。

皇帝猛一阵心塞,皱眉问:“……你何罪之有?”

甄贤气息一窒,显得颇为窘迫,“陛下自有圣明裁断,又何须多此一问。而甄贤……自知罪孽深重,也实难启齿。”

皇帝道:“朕已查实,你在关外是受那鞑靼小王子的挟持,并没有叛国通敌情事。”

甄贤黯然摇头,“甄贤所指并不是这件事。”

不是这件事,便只能是那件事。

关乎嘉斐的那一件。

若说毫不介意,当然是自欺,可若要论罪,皇帝觉得,也并没有那么严重。他只是恼怒自己的儿子不能把持,却从未当真把这怒火撒到甄贤头上。否则当年那一杯“鸩酒”,他就已经把甄贤赐死了。

他不信蕴礼的儿子看不透。

甄贤如此拼命把“罪”往自己身上揽,是在为他的儿子开脱,唯恐他责罚嘉斐。

皇帝眸色明灭,看住甄贤良久,缓声道:“把你方才想说的话说出来,朕恕你无罪,也不会迁怒于谁。”

甄贤闻之双眼竟微微一亮,“陛下可是当真要听?”

“说。”皇帝点头。

甄贤抬起头看住皇帝,一瞬间,俊秀双眼中竟似腾起火焰。

他深深吐息,一字字静道:

“窃钩者诛,窃国者为诸侯。足见窃钩者死,不是死于‘窃’,而是死于‘钩’。庶民依附权势而苟活,每每出事,庶民被弃如敝履,兔死狗烹,权势却毫发无伤。不要多久,权势卷土重来,故技重施,而庶民就如蝼蚁草芥,不依附权势是死,依附权势仍是死,死伤不完,往复循环,永无解脱。看似庶民互害,实则权势杀人。陛下将浙江之事作庶民互害论处,只杀陆澜,却对陆澜背后的织造局置若罔闻包庇其罪,甄贤无法心悦诚服,浙江百姓恐怕也难服。”

他的嗓音何其平静,丝毫不见声高,亦不见如何言辞强硬,却是自有一股寸土不让的韧劲。

皇帝呆呆看着他,许久不能言语。

其实真要说起来,甄贤的确比他的父亲温和太多了,也就骂了他一句“置若罔闻,包庇其罪”罢了。若是换了蕴礼,哪有这么便宜的,只怕早就拍着桌子和他争吵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