拣尽寒枝[古风]_170(1 / 2)

依照常例,这会儿那些七手八脚的侍人和御医都该散了。

嘉钰瞥了一眼不远不近正整理暖炉的宫娥,把视线收回来,冲身边的嘉绶勾了勾手指。

嘉绶青涩的眉眼中还有许多残余的慌张,一脸惊魂未定,见嘉钰醒来,很是惊喜地就要喊。

嘉钰一把按住那张嘴,顺势将之拽到跟前来。

“你别乱嚷嚷,一会儿把父皇嚷过来了,又拿难题考你,答不好还是一顿骂。”

这一句对嘉绶很是管用,连忙服服帖帖闭了嘴。但他到底困惑又好奇,忍了许久,小小声凑到嘉钰耳边,吹气似地问:“四哥,你真的好些了么?”

这小子憨是憨了点,却难得纯善。如今能打心底惦记着他的人,也没几个了。眼前这一个,到底是亲弟弟,嘴上说嫌弃,又哪里真能撒手扔了不管。

嘉钰心尖一软,不由暗叹。

他努嘴让嘉绶抓了个软枕过来垫在腰后让自己能靠得舒服一点,展眉望住这个幼弟,轻声问道:“七郎,你老老实实回答四哥,你可觉得现在的日子是快活的?”

嘉绶陡然愣了一瞬,不明白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是什么意思。

若要说快活与否,他身为皇子,又刚刚得了父皇的封赏,住的是阔绰奢华的王府,吃的是珍禽走兽四季时鲜,更得娶心爱的女子为妻,他的日子自然是比寻常人要快活百倍千倍的。

可他又常常觉得不快活。

这种郁闷时不时就在胸中满溢而上,淤积心口,他说不上来为什么,只觉得挥之不去,不堪其扰。

“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是快活还是不快活。苏哥儿对我好的时候,我可开心了。可是对着父皇和母亲,我又难过极了,总觉得心里憋闷得慌,连笑都笑不出来。还有那个陈公公,他现在隔三差五就要上我那儿去,每次都不是送吃的就是送玩的,说是父皇的赏赐,可是……父皇没事儿老赏我干嘛呢?父皇他明明每次见到我都一脸嫌弃的模样……而且,我一点都不喜欢那个老太监,他笑起来怪怪的,还总是说些怪怪的话,惹得母亲和苏哥儿都数落我……”

他原本是不敢和四哥倒苦水的。

四哥跟其他的兄长都不一样,总喜欢挖苦他,骂他。

可这会儿他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了。

也许是因为方才四哥有心或无意地替他躲过了父皇的责骂。

也许是因为此刻四哥望着他的眼神前所未有的温柔又温暖,让他忍不住就想依赖。

也许是……

嘉绶苦恼地双手拖着下巴,整个人都如同萎靡的幼兽,茫然又惶恐。

嘉钰细细看着他,竟不禁有些心酸。

小七儿声声字字所说所望的,无外乎“亲情”。

偏偏再寻常不过的“亲情”二字,却是最大的奢望。

所求不得,人生至苦,纵然坐拥天下,又有何乐趣可言?

七郎不是个真傻子,他其实……什么都感觉到了。

他只是还不能想明白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