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五娘趁着人少,近前同南知意打招呼,“郡君万福。”她盈盈一拜间,姿态谦卑柔顺。
南知意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卢五娘轻咬了下唇,又道:“郡君,五娘有事想同郡君说,可否......”
南知意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自己来求人,还把话说到一半,等着别人帮她接剩下的一半不成?她淡声道:“就在这说吧,我懒得动。”她可没有事事都为别人着想的癖好,
卢五娘余光扫了一圈周围因好奇朝这边看过来的人,踌躇道:“我兄长不懂规矩,冒犯了郡君,我阿爹已经将他压在家里打了五十板子,并且三个月不许他出房门了。”
听闻卢四郎被打了五十个板子,南知意精神猛地抖擞起来,“此话当真?”
卢五娘焦急地点点头,“自然是真的,我兄长都被惩罚过了,郡君你看——”
南知意现下心情好,也懒得同她计较,反倒是耐心教导道:“打得好啊!依我看还打少了。你阿爹是南五城兵马指挥,他竟然还敢做这种事,简直就是在欺负你阿爹。”
第16章
卢五娘瞳孔猛地一缩,嘴唇翕动,“郡君——”
南知意见她如此,又笑嘻嘻劝道:“你好好想想,他这样对我,我虽吃亏,也还是郡君。可他这样对你阿爹,全然不顾你阿爹的好名声,简直就是、就是、唉!”千言万语,最后只化为一声长叹。
她虽没说完,可任谁都听得出来后面半句必定是不孝。卢五娘脸色煞白,不孝可是十恶之一,再没有比这更大的罪过了,要是这时候被她把不孝的名声安到四哥头上,父亲绝对不会放过她!
现在能不能挽回四哥的形象已经是次要的,保命要紧。
卢五娘深吸几口气,眼眶立马红了,泫然欲泣的模样,给人一种娇娇怯怯之感,一开口便是哭腔,“郡君,我兄长真的知道错了,你别跟他计较了好不好,改日我父亲定然亲自带他上门赔礼。”
这人变脸比翻书还快,着实将南知意唬了一跳,她长这么大,谁敢到她面前如此,她哪见过这阵势?便直接向后退了一步。
南歌沉下脸,斥道:“赔礼不是应该的吗,竟能拿来做要挟。你兄长知不知道错,跟我阿姊有什么关系?难不成是我阿姊逼着他干了什么,还是逼着他认错了?你倒是说清楚啊?”她从小就听母亲骂父亲那几个侍妾,说她们惯会惺惺作态,今日一瞧卢五娘这架势,可不就跟后院几名姬妾一样吗。
卢五娘又惊又怒,她怎敢把做了什么说出来?他们家瞒这个事都来不及呢,她今日来的目的就是让清河郡君莫要出去说她兄长做的事,毕竟听说她在顺天府影响力极高,卢指挥也怕这件事影响到儿子名誉,以至于没有高门贵女愿意嫁给他儿子。
她要是真把卢四郎做了什么说出来,跟让清河郡君把不孝的名声安她四哥头上有什么区别?
思及此,卢五娘刚才欲坠未坠的眼泪直接滑落下来,“郡君,我兄长他——”
“你吵什么吵?别打扰人行不行。”一旁正坐在那嗑瓜子的粉衣少女突然出声,不满的看了卢五娘一眼,“郡君性子好不跟你计较,我可没那么好性子。”
因有人要坐船观景,南知意便布置了歌舞管弦在池边,此刻正是琴箫合奏《梅花三弄》,又有舞姬穿着华丽繁复的衣衫在旁跳舞,美不胜收。而琴本就声音不大,连船上众人都静坐着欣赏,却被卢五娘的哭诉声给盖住了。
南知意含笑望了望天色,垂眸看向卢五娘,“你求我没用啊,不如回去求求你阿爹,让他好好管管你哥哥。”横竖都已经结上仇了,关系还能更差不成,她面色又冷了几分,“也少在我面前装腔作势,你信不信我揍你?”跟她玩的哪个敢到处耍心眼子?就这段位还敢乱舞的,早被她们踢出顺天贵女圈了。
卢五娘脸上的血色层层褪去,这次是真的由内而外的惊惶,她父亲本就不管她,靠着会装会哄人得了继母欢欣,才渐渐待遇好了点。清河年纪小,她原是想软语相劝,让清河答应自己。见她不上钩,又立马转换策略,想要哭一哭博取同情,让旁边人帮着自己谴责清河。
结果呢?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清河身边这些人,她们也不做人啊!简直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卢五娘愤愤不平的想着,立誓要离她远一点,她转头看了一眼继母好友的女儿,只见她也事不关己的看着远处歌舞,心底一阵寒凉。
何宁宁当然不会理她,她母亲是同卢五娘继母关系不错,那也只是她继母。何况她同南知意还有血缘关系,两人又从小一处玩,这就更不可能帮她了。
“阿圆过来。”南知意高声唤着从舟上下来的赵圆,问道:“车马伤人未遂者,该怎么判?”她捂着胳膊道:“唉!我胳膊好疼啊,肯定是那日,被那马给冲撞了,拽缰绳拽的,指不定出了什么事,你说是不是骨折了啊。”
赵圆不明所以,仔细思考半晌后,说:“若是破人骨者,应该杖一百。而车马伤人未致死者,应该要降斗殴罪一等,降一等下来就是杖九十。”
卢五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九十杖打下去,她哥半条小命不都没了?
南知意捂着脸说:“这么恐怖啊!”她又笑吟吟瞥向卢五,“也不是什么大事,杖九十是只要五贯六伯文就能赎回来啦,小事小事。”她平日里跟着赵圆玩,也学了些律法的东西。
卢五娘郁卒!果然她的判断没错,她们就不是什么好人!这一惊一乍的,真是要把她吓出病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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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几人你来我往间,已经有不少人关注着南知意这边的动态。她既是顺天府贵女领头的那几个,又是主人家,一举一动间无不引人瞩目。
何宁宁无奈道:“我们差不多就行了,别玩过了。”
人都吓成这样了,南知意也懒得再逗她,让丫鬟递给她一张帕子,示意她擦擦自己哭得梨花带雨的小脸,“回去让你哥哥安分点,我自然不会找他麻烦,要是再敢乱来,看我怎么收拾他。”她也没真的伤着,自然不可能把他送去受刑。再则虽然是卢四郎冒犯她在先,可世人、尤其是能够随意在外走动的男子大多都是偏袒男性的,就算相识的人偏心她,传到别处去呢?
私下整他的机会多得是,她还不至于为了一个卢四不爱惜羽毛。
“多谢郡君。”卢五娘总算是松了口气,她在这辛苦半日,总算是得了想要的东西,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只是这清河郡君同她身旁那些人,又傲慢又不讲理,还喜欢耍人玩,她以后见着了,一定绕道走!
卢五娘觉得自己再跟这几人待下去会得病,忙道:“郡君且玩着,我先告退了。”
南知意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赶紧去。”她还嫌她在这碍眼呢。
卢五娘小心觑了眼她的神色,发现并她没有多余的表情后,方才放下心来,随后回到自己原本的位置上,找带她来的那几人说话去了。
“云裳呢?”送走了卢五娘,南知意这才想起今日一整日竟然都没看到朱云裳。
何宁宁拍了拍脑袋,“我竟把这事给忘了!她昨晚有些发烧,今天都还没好,我去找她时让我帮她带话说她来不了了。”
南知意眉头微拧,“好好的,怎么就发烧了?我们改日去看看她吧?”
何宁宁点头应允,“是该去看看,她今日也只让人给我传了话,我也不知道她病得如何了。”
几人刚才说话时,声音没有刻意压低,可也没有大声说话,故而只有身边一些人听到了,其余人只能从她们神情和面容上判断个大概,知晓是起了争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