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娘,你刚才跟郡君是怎么回事?”卢五娘一回到座位上,同她相熟的人便迫不及待的问道。
卢五娘当然不敢说原因,刚一来就同清河郡君闹了矛盾,那她以后还要不要在顺天府混了,便含糊道:“唔,我母亲让我同郡君说点事,可能郡君不是太高兴吧。”
那少女也隐隐放下了担心,人是她们带来的,要是她真的做了什么事或是说错了什么话,她们也脱不了干系,“没事就好,郡君人很好的,又比你小些,你就拿她当妹妹,她自然也会对你好的。”卢五娘继母有亲生女儿,她为了讨继母欢心,对继母生的妹妹也是百般的好,就差给她妹妹做半仆了。
卢五娘有些讶异,“可是郡君比我也小不了多少呀,她妹妹今年不过六七岁而已。”果然都是一群奇怪的人,也是,围在她身边的,能正常么?
少女显然不认同她的话,“小一点难道就不是小么?我们顺天府的人都是这么过来的,哪里不对了?”
“就是。”一旁执着团扇的小姑娘也道:“郡君人多好呀,当年我在山上别院住,那日郡君同蓟北王出来学骑马,郡王仪仗,旌旗蔽日,好不壮观。我想出来看,我阿娘却非要让我睡午觉,我就一直哭闹到她同意。后来就地动了,等我们再回去看时,我平时住的那个屋子都塌了。”她感慨道:“要不是当初出去看郡君学骑马,我现在哪能坐在这跟你们说话?”
她这点故事其他人都不知听过多少遍了,然后就算是再听一次,仍是心有戚戚焉的点头,“你说的对,只是你家山上那个别院本就修的不够好。”
“是啊。”她点点头,“要不是地动,还不知道那些工匠偷工减料呢,这不是要人命吗,后来都抓去官府问责了,再建庄子我们家就特别注重这些。”
卢五娘抽了抽嘴角,想反驳,却又不知从何反驳起。这些天的经历给她隐隐一种感觉,顺天府这些人,简直都给她洗脑了!
半晌后,卢五娘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你们说的是。”
旁边的人点头赞许,颇感欣慰道:“你能明白就好。”
这场宴会十分热闹,玩到最后可以说是宾主尽欢,人人面上都带着七分笑意、三分醉意。因听说她们喜欢吃自己府上的桂花糖藕、海棠酥、榛子糖等小食,南知意甚至让她们一人带了几样自己爱吃的回去。
办宴会的东西都是往多了准备的,而来这场赏花宴的人多,免不了准备更多,一人带一点也免得浪费。
众人即将离去之时,南知意懒散唤道:“卢五,你过来一下。”
卢五娘掩在衣襟下的手指微微蜷缩起来,顶着众人或惊诧、或艳羡的目光,慢腾腾蹭到了南知意身边,“郡君,你找我?”
南知意往旁边挪了两步,示意她站近些。
“回去记得提醒你父亲,我还等着他带着你阿兄亲自登门道歉呢。”南知意轻轻揪了揪卢五娘垂下的一缕发丝,含笑嘱咐道。
卢五娘蓦地瞪大了双眼,她那就是为了安抚她随口一说啊!她怎的还记到心里去了?这种话不就类似于我改天请你吃饭一样做不得数吗?卢五娘绝望了,她父亲好歹也是堂堂六品官员,一把年纪了给一个小女孩子道歉,这说出去像话吗?她要是回去说了,以她父亲那要面子的脾性非发疯不可!
南知意会因为一个年纪大的人的道歉而不自在吗?她当然不会,且不说她同卢指挥之间品级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单卢四郎说得罪她在先,而卢指挥身为父亲,竟纵容儿子到处惹是生非,这难道不是他的失职?都这么恶劣了,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儿子什么德行,要是早愿意将他锁在家里,他会惹出这些祸端来?
现在不敢往外说他儿子做了什么,又不愿意亲自来道歉,南知意冷笑一声,不过一个正六品指挥,既要面子又要名声,她还从来没见过这么痴心妄想的人。要是别人家孩子这么冒犯她,一早就绑着自家儿子过来请罪了,哪有她发作的机会?
“记得哦。”南知意笑容更加温和了,看着卢五娘近乎绝望的面庞,她好心道:“你可以说是我说的。”
对哦!她本来就可以转嫁说是她提出来的啊!卢五娘一喜,又不敢表现出来,脸都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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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崇政殿内,雍淮端坐在上首,细细翻看着手中的卷轴,每一处都看的极为仔细,不曾遗漏半分。
南弘坐在下首,沉声道:“殿下,神机营的情况都在这份文书上,朝廷拨下去置办两千斤药的钱,称量后,只配备了一千五百斤。给士卒发的饷银,大约每人也少了一伯文。”
雍淮轻轻抬手,示意他先等自己看完。
既然他要自己看,南弘也乐得清闲,端起身边茶盏轻饮一口,暗自纳罕太子这的茶叶怎么这么差,他一个不爱喝茶的人都能尝出来。他坐在一旁觑了眼太子的神色,发现他从他进门起,一直到看这卷文书,都是一副神色自若的模样。也不知道他是真喜怒不形于色,还是不在意这个事。
不过他若是不在意,想必不会左右迂回将他绑进来,这毕竟还是他们雍家的江山。
雍淮放下文书,看向南弘,“南阿翁,当年神机营整合前,泰半都是你管辖的,这些事还要劳烦你多多费心了。”
太子这一声阿翁惊得南弘差点将手中那秘色莲花纹茶盏给摔了,起身道:“殿下抬举,南弘怎担得起殿下如此厚爱。”脸上的惶恐之色表现得恰到好处。
雍淮笑道:“你是跟着我祖父的老人了,怎么担不起我一声阿翁?”
南弘忐忑不安的坐下后,又道:“南弘是统辖神机营多年,只是早已不管事,当年老友们大多也都致仕了。南弘如今也不过挂个虚职而已,若朝廷有所需,南弘定当赴汤蹈火。”他本来就脸皮厚,现在直说自己就是个尸位素餐的也不觉得害臊。
六十岁对有些人来说可能是在仕途上大展身手的开端,又或是正官居高位、春风得意之时,但南弘却早就没了这个心思。他奋斗了大半辈子,家业都是拿命搏出来的,如今孙子都快娶妻了,爵位、名声、钱财、子孙前途,样样都有,不在家享清福,跟三两老友喝酒追忆往昔,出去外面乱跳惹人嫌做什么?傻子才这样干。
雍淮没接他的话,问道:“负责配置药的人是谁?”神机营靠的就是火炮、火铳和药,而火炮和火铳靠的也是药,却在药的上出问题,此人其心可诛!
南弘回道:“是韩为。”见太子面露不解之色,他又补充道:“是韩贤妃的哥哥。”韩贤妃是近来传闻中的宠妃。
雍淮嗤笑一声,“直接下刑部审核。”他父亲的脾气他清楚,要是真知道了这回事,不仅韩为死得惨,连韩贤妃也必定失宠,能活下来就是好的了。
南弘点头应是,当今就这一个儿子,难道还会为了一个所谓的宠妃跟独子生气不成?说来也是奇怪,当年许后并非不能生,只是生了四五个孩子却只活下来太子一个,这就证明当今身体没问题。怎的这些年传过的宠妃也不少,竟是一个怀孕的都没有?朝中众人是百思不得其解。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起恢复正常更新时间,没有特殊说明就是21:00,日更,有存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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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宫内响起钟声,清幽而绵长,一次次的撞击声逐渐传远。
南弘听着这钟鸣声,在心中盘算着路上要走的都快才能赶上家中用晡食的时间。
雍淮从公文中抬起头来,问道:“我记得从前不是付梦初在管这事吗?”
南弘暗道他这不是挺清楚的嘛,“付参政去年为妻子守孝,卸了不少差事,神机营就将这个给了韩为管。后来付参政身体不大好了,守完孝后也没收回去。”付梦初是皇帝亲信,他去年丧妻的事大部分人都知道。
雍淮也记起来有这么回事,提笔在公文上做了个批注,“我这没什么事了,南阿翁要是没有要跟我说的,可以先回去,想必王妃已经等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