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么的,张小曼觉得自己无法与顾鸿华长久地单独相处。
看见他,会令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何美琪,以及她曾经一度格外不耻的婚姻。
顾鸿华虽然与旁人说着话,却还是极敏锐地感受到了身旁人的情绪变化。
他极快地结束寒暄,带着张小曼离开茱萸寺时,他说,“这茱萸寺的名字起的不好,待明年开了春,我们来这里种上茱萸,怎么样?”
张小曼不与他并肩而行。她走在顾鸿华身后大约一步之遥,说,“随你。”
顾鸿华深深看她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他的枕边人,就好似这荣城永远氤氲的秋天一样,隔了山水薄雾。
咫尺天涯。
顾鸿华明白,张小曼不爱他,亦不恨他。但她心间有刺,情感上有伤,却是因他而起。
他对她说,“但愿有一天,你会明白。”
张小曼不想与他生气,但这青天白云就在眼前,佛寺菩萨就在身后,他怎么能如此厚颜无耻,大言不惭呢?
她眉眼清寒,“你这话,九泉下的何美琪是信的。”
“她已经死了,你这是何必?”
“嗯。”张小曼竟笑了,看向顾鸿华,“你可以如当年一样故技重施,再娶另外一个愚蠢无知的女人回来。”
顾鸿华没有生气,他沉默以对。
夫妻俩好不容易缓和一些的关系又再一次陷入了僵局之中。
回到秋波弄,顾鸿华进了书房连吃晚饭都没有再出来。
晚上8点过后,顾云礼敲门进来,“子墨与白家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顾鸿华从公文中抬头,语气平淡,“他已经是成年人,自己惹的麻烦,还要我替他收尾不成?”
顾云礼眉头轻蹙,“云卿,我不要求你完全不偏心,但一碗水总要端得差不多平吧。”
顾鸿华放下钢笔,看着父亲,“我承认的孩子,只有眉生一个。”
顾云礼不悦地敲了敲手中的拐杖,“是不是你那个妻子又对你说了什么?”
“没有。”顾鸿华有些讽刺地勾了勾唇,“她现在都已经不愿意与我同处一室了,还能对我说什么?”
顾云礼明白了,他这是在迁怒,“你的意思是,子墨暂时都进不了鸿云集团了?”
顾鸿华说,“您要替您的孙子打算,我却要为我的女儿筹谋。”
秋波弄里,这个周末注定是沉闷而不快的。
白锦恒的事,原来不仅仅是白家的事,也顺带地牵扯出了这座城里许许多多讳莫如深的秘密。
每个人都站在自己的半径天地之中,费尽心机地替自己和自己在意的人筹谋打算着。
张小曼这天晚上连眉生的房间都没有去。水上居里很早就熄灭了灯光,她躺在床上,想着自己满满皆是瑕疵的大半生,辗转难眠,直至天明。
*
周一上午,栾亦然在土管局里办完手续,去了鸿云集团。
苏棠对于他的突然出现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公事公办地对栾亦然说,“栾先生,顾先生已经在办公室里等您。”
栾亦然走进去,将手中的文件放在顾鸿华面前,“这是你要的东西。”
顾鸿华站起身,伸出手,笑着对他说,“欢迎你加入鸿云集团。”
栾亦然淡笑,对顾鸿华说,“我才疏学浅,怕是成不了您这里的精英,不如去荣城大学当个教书匠。”
顾鸿华收回手重新坐下来,“屈才了,但可以理解。”
栾亦然说,“顾先生之前承诺我的条件可还算数?”
“当然。待曼控股,我分寸不动。”顾鸿华说,“可我不惦记,却自有别人惦记。再者我也不愿意花费财力去多此一举,栾倾待的公司一旦金融危机一来,必然是被吞噬的命运。”
栾亦然笑,言辞不乏讽刺地对他说,“顾先生一向谋算精准,想必是不会猜错。”
顾鸿华挑眉看着他,又问了一遍,“真不愿意进鸿云集团坐ceo的位子?”
栾亦然依然是拒绝。照理说,他不该与鸿云集团扯上关系,这次若不是为了栾倾待,他更不愿意与顾鸿华有太多金钱利益的来往。
顾鸿华在此之前自然对栾亦然做过调查。他心中好奇,要说栾亦然对金钱不感兴趣,他信。
他的投资眼光这么准,当然是不缺钱的。
但作为一个对金融行业及其熟悉的年轻人,这个栾亦然就完全没有半点他这个年纪该有的野心和欲望吗?
若真没有,他又为什么要千里迢迢从美国跑来荣城?
顾鸿华是惜才的,可栾亦然姓栾,他又不希望这个栾亦然与他的女儿走得太近。
栾亦然走后,顾鸿华将苏棠叫进了办公室。
“你说,咱们眉生会不会喜欢栾亦然?”
苏棠初初听到顾鸿华问这个问题还真有些怔仲,他仔细观察着顾鸿华的表情,见他不像是在说笑,于是道,“眉生哪里会与我讨论感情问题?再说,她毕竟还小,您这问题怕是问得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