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河清觉得你很寂寞,或者说她觉得自己很寂寞。你是个来路不明的世外高人,你们呆在一处形成了任何人都无法靠近的气场,你们互相陪伴。
暮春的时候,你常坐的那棵树也变得郁郁葱葱。这是你第一次意识到这个世界时间的流转,浓阴之下,你看见一盘被白瓷碟子盛着的糕点。
你一跃而下,拈起一颗尝了尝。然后抬头对上惊喜的南河清,她没想到你会动她送给你的糕点。而你并不明白她的用意。
“这糕点性凉,你还是少吃比较好。”
你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了南河清眼里的啼笑皆非。
她的脸色比冬天稍稍好一些,但看着仍旧很苍白。南河清点了点头,“多谢,这个是给你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南河清又一次用那种专注的眼神看着你,“我总觉得的你不像这里的人……”她顿了顿,“所以我觉得你没吃过这个,拿来给你尝尝。”
你的喉咙动了动,将那一口糕点咽下去,用来压下自己的心悸,“多谢。”
她眼中弥漫上笑意,你却有些不知所措。原来南河清是这样容易被取悦的人。
南河清似乎对于给他送吃的这件事上了瘾,夏日一日热过一日,树下的冰食一日比一日丰富。
你的舌头很刁,有时候一口都不吃。但是南河清不觉得失礼,第二天便会做些新的给你。
顾徐行的灵讯来得很急,彼时你正在树上小憩。有瘟疫需要你去看看,她忙不过来。你没有拒绝的理由,于是当即动了身。
那场瘟疫不大,但是也足够你折腾好一阵。顾徐行也瞧出来了你的心不在焉,“想什么呢?”
你只是笑了笑,却没有回答。等你忙完的时候,夏日已经过去了一半。
再次回到燕北王宫的时候,不知怎么你有些心虚,像是不守信誉的人。树下有一个白瓷的杯子,里面盛着化完的梅子汤。
而这座宫殿中忙碌的人多了许多,侍儿们行色匆匆,门窗都紧紧闭着。而南河清不见踪影,你心头略过一阵紧张。跃上枝头隐匿身形之后,你才看清楚躺在房中面色枯槁的人。
她病得好厉害。
你做了一件意料之外的事,渡了一丝灵气给她。
你听见嘴碎的侍儿嘀嘀咕咕,“这位殿下好生奇怪,都喘成这样了,还要自己去做一碗梅子冰沙放在树下,这没人吃不就化了吗?”
“嗨,你是新来的吧,以前她每天都这样。”
原来南河清在等你。
你的灵气确实有用,她在当夜醒来。她的头发披散在鬓角两边,然后恍惚间看见空了的瓷碗放在桌子上。
南河清先是一愣,然后露出了难得一见的怒气。
你从树上跳下来,推门而入。南河清的怒意又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失而复得的欣喜。
疾病会卸下人的伪装,她的情绪变得真实了许多。
“你的梅子汤很好喝。”
她的声音有些低哑,“你再回来早些,就能吃到冰沙了。”
她坐在黑暗里看向你,“下次有事,可否跟我说一声……冰沙会化。”
大概南河清自己也觉得自己的理由蹩脚,于是错开了目光。
你低声道,“那我要是不回来了呢?”
她低低咳嗽了一声,无奈又温柔地笑了,“那也没关系,我活不过二十岁,左右等不了太久。”
南河清不避讳谈论死亡,反而充满了坦荡与宿命感。
“我今年十九岁已经过半了。”
她坐在床上仰头看着你,“告诉你一个不算秘密的秘密,我父亲是被如今的君后毒杀的,但是不知道出了什么差错,我却活了下来。”
“但不过是早晚的问题,所以我注定会留在黑暗里。”
“我拿这个秘密,换你的名字可以吗?”
她小心翼翼,虔诚却温和。
你向那团火焰低了头,“费舍尔。”你说了你的真名。
她弯了弯眼睛,“据说我的母亲也是这个姓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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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我以为两章可以写完,失算了